那倆小丫鬟都不是韓府的人,而是韓羨魚的貼身丫鬟,此時不知為何,聚在這角落處說話。
「這藥是我來的路上、二姑娘叮囑我偷偷買的,你說,這藥能有用嗎,二姑娘真要給那個沈千戶下啊?此事太大了,若是鬧起來——」
「你可別去通風報信!若是毀了二姑娘的好事,你可就完了,二姑娘那般驕縱,當心活生生打死你。」
另一個丫鬟說道:「二姑娘喜歡那沈千戶多久了?沈千戶都不瞧二姑娘一眼,現下那位沈千戶接了韓府婚宴的帖子,定是要來的,只要給那沈千戶下了藥,二姑娘再豁出去,事兒就成了!主子的事兒成了,我們才有好日子過呢。」
蕭言暮屏氣凝神的聽了片刻,她對韓府頗為熟悉,藏起來那兩個丫鬟都沒發現,從頭聽到了尾。
大概便是,兩日後,韓府開宴,一個姓沈的千戶會過來,韓羨魚想要對一個姓沈的千戶做些什麼,從而安排那兩個丫鬟買藥,也不知道具體要下個什麼藥,那兩個丫鬟心中害怕,正琢磨著要不要告知韓臨淵。
但是她們倆又怕韓羨魚知道她們倆告狀後懲處她們倆,畢竟她們倆是韓羨魚的貼身丫鬟,是掐著契的,韓羨魚只需要一句話,她們倆就能死無葬身之地,官府都管不了。
那兩個丫鬟說了半晌後,似乎都拿不住主意,最終只是嘆著氣離開了。
她們離開的時候,蕭言暮便靠在柴房的隱蔽處偷聽著。
瞧著手裡粗糙的木柴,蕭言暮心裡頭突然冒出來了個主意。
那位沈千戶,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是聽起來,就是頗有兩分權勢的樣子啊,若是她能——
第8章她偏不識好歹
那些念頭在腦海中閃過,如同野火燎原,越燒越烈。
丫鬟走後,蕭言暮心不在焉的撿著地上的木柴,回到膳房去燒火做湯。
取木柴熱灶時,她冷不丁被木刺刺進了掌中,輕微的刺痛讓她回過神來,她垂下眸,看見了一點點殷紅的血。
灶台的火燒著,帶來燥熱和塵土的氣息,蕭言暮到底是許久不曾做這些,狼狽的蹲在灶台前咳了片刻。
她本就傷寒未愈,頭昏腦漲,這一咳,竟是要連肺都跟著一起咳出來似的。
一旁的丫鬟瞧她被為難,覺得她實在可憐,走過來遞給她一盞溫水喝,又蹲下來,拍著她的背嘆氣:「蕭姨娘何苦如此呢,您去與大爺認個錯不就好了嗎?」
蕭言暮接過杯盞,飲過後,聲線嘶啞的道了一聲「謝」,卻未曾接話。
她是不可能認錯的,她本就沒錯。
這些施加在她身上的痛苦只是傷疤,以後會好的,只要她逃出去,她會漸漸忘記這些的,但是如果她因為想要榮華富貴而低頭的話,她就也變成和韓臨淵、蕭言謹一樣的人了。
那些壓抑的委屈和恨意就會在她的心底里漸漸潰爛,生蛆,發出惡臭的氣息,把她變成一具行屍走肉,她會恨上她自己,如同現在恨韓臨淵和蕭言謹一樣。
旁人覺得了不得的、不能接受的委屈,是尊貴的夫人變成任人拿捏的妾,被人踩在腳底下受辱,但蕭言暮心底里不能接受的委屈,卻是自己妥協,甘願生活在泥潭裡,變成和那些人一樣臭的東西。
她這一身傲骨,比精鋼都硬,寧死不折的。
見蕭言暮不開口,丫鬟也沒再說,只遠遠避開了。
蕭言暮一碗湯還沒做完,前廳便有人來催過,瞧著是韓羨魚生怕蕭言暮躲著不肯上前。
待到湯好後,蕭言暮難掩病容、步履沉重的捧著湯、走過廊檐到前廳,又在外面站了半個時辰,才被允許捧著湯進去。
冬天雪地里等半個時辰,那湯早都浮了一層淡淡的油脂皮,瞧著就冷透了。
「湯涼了!這種東西給嫂嫂喝了,可是會傷了肚子裡的麟兒的。」韓羨魚瞧了一眼湯,眼睛一瞪,便高聲斥道:「你這賤婢安的什麼心?自己懷不上,便也不叫別人懷上嗎?」
說話間,韓羨魚站起身來,走到蕭言暮跟前,將那一碗涼湯盡數揮灑,打散在蕭言暮的身上。
打翻涼湯之後,她抬起下頜來,等著蕭言暮發怒。
韓羨魚特別討厭蕭言暮那副清清冷冷的樣子,以前她招惹不起,只能當看不見,現在她招惹的起了,便特別想看看蕭言暮被欺負的時候會不會撕破那張冷淡的臉哭泣怒罵。
但韓羨魚偏偏瞧不見。
蕭言暮依舊是那樣一副淡淡的模樣,她安靜的站著,任由冷膩的燙水灑滿自己一身,也不辯駁。
因她清楚,她一個「妾」的身份,根本反抗不了,這偌大的韓府像是一個牢籠,其內畫出了條條框框,等級森嚴,別人壓在她頭上,便能隨意整治她。
這就是韓臨淵所說的,能捧她上高雲,也能落她下泥潭。
韓羨魚見她不惱,自己反倒有些生氣,正想抬手給蕭言暮一巴掌,一旁的白桃趕緊出來阻攔。
「韓二姑娘,我院裡來了一批金菊,我領您去瞧瞧吧。」白桃半勸半拉的將韓羨魚帶走了,其後,蕭言暮才被允許回淺香院。
她的淺香院的丫鬟也都被管家嬤嬤給指派走了,只給她留了一個略有些呆傻的燒火丫鬟,其餘什麼都沒有,擺明了欺負她。
幸而昨日藥娘給她開的傷寒藥還剩下幾服,夠她再用上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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