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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页(第1页)

荣父注视他半晌,拍拍他的肩膀,却说,“他也是我儿子。”

缪其深了解他的意思,却补了一句说,“他是非常值得您骄傲的儿子。”

荣父似是被这一句话深深震慑到了,良久,他吁出一口气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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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谌很快醒了过来,医生叮嘱他暂时不要出声,荣谌见到自己的父亲便知病情再也瞒不住,眼神微微一黯,荣父回过头对缪其深说,“我有几句话想跟他说,能请你……”

缪其深很快就领会到他的意思,点点头说,“我去外面等。”

晚上的医院很静,缪其深坐在外面走廊上看窗外夜色,他来到德国已有九个年头,前面几年只顾吃喝玩乐,状态再颓废不过,却没料到遇到认真贯彻自己梦想并且努力实施的荣谌,还是与自己同年,结交之后,他愈发清晰地感受到荣谌的目标,好像这才是人活在世界上的真正意义,这无关才华与天分,而是活着的那份可贵的信仰。

但就是这样认真对待人生的荣谌却在将要辉煌的时刻遭遇到如此巨大的磨难,无论能不能克服,他必定要永远放弃梦想,就好比展翅的雄鹰被斩断了翅膀,再也飞不上天空一样,缪其深实在无法想象荣谌心里究竟是怎样在煎熬,但他希望能够为荣谌做些什么,以减轻他的痛苦。

雄鹰无法展翅意味着它的死亡,但人类……缪其深相信荣谌,他想,荣谌的话,一定能够重新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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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父好久才从病房里走出来,缪其深起身问荣谌的状况,荣父回答,“精神不太好,我回去熬点粥过来,你在这里看着他。”

缪其深点点头,进了病房。

荣谌正躺在病床上侧首对着窗,感觉上他又瘦下去几分,下颚棱角分明,显得过分尖锐,长长的眼睫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手臂上缠绕着纱布,露出削瘦的手腕,另一只手吊着点滴,血管清晰可见,青得吓人。

缪其深走过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伸出手轻握住荣谌放在被上的手。

指骨分明,每每在他指尖流淌出来的音乐都无比动人。

其实他就算不唱歌,也能是个音乐家,但荣谌就是喜欢唱歌,他的决心本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但却偏偏会威胁到生命。

“荣谌,希望你听我说。”缪其深慢慢低语,“也许此时此刻你觉得自己失去了一切,但我不愿承认老天让你失去的就是注定的,至少我们还活着,是你让我找到生命的意义,所以我想让你明白即使什么都不存在,我还在,班他们也都在,人类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我想也许十年后你已经找到了另一片天空,那是真正属于你的,这几年你所专注在唱歌上的精力已经太多,甚至为此放弃了很多别的美好的事物,你曾说你不会结婚,但也许将来你会遇到愿意为你付出所有的女孩子,你可能会爱上她,这只是我的设想,我希望你能够体会更多生命中的色彩,我希望你的失去能换来更多的所得,而不是因此失去一切生活的热情,我不想说太多鼓励你的话,我想告诉你我会一直支持你,作为你的朋友。”

荣谌一直没有动静,缪其深不知道这一番话有没有作用,但他并不担心,因为既然说出了口,他就会用行动来证明,而荣谌是值得他如此交心的朋友,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节四

缪其深清晨被一通电话惊醒:荣谌失踪了。

昨晚荣父炖了粥来替缪其深,执意要留下陪夜,缪其深只好订旅馆睡觉,但一早荣父接电话离开不到十五分钟,荣谌就从医院里消失了,他的衣物都已不在,只留下换下来的病人服。

缪其深第一个反应就是给荣谌打电话,他却没开机。

“我们分头找找看。”他对荣父说。

斯图加特很大,缪其深又是第一次来,他从医院出发,觉得自己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该从何处找起。

缪其深走走停停,他记得荣谌提过斯图加特大学,可第一次没找对,后来才知道还有一家斯图加特音乐与表演艺术大学,在大学里转了一圈,问了几个老师,并没有得到荣谌的下落,到了中午天空又下起了小雨,缪其深既忧心又觉烦躁,无数次拿起手机拨打同一个号码,仍然没有任何回音。

荣谌喜欢歌剧,缪其深连续跑了四个剧院,他走过市场大厅,甚至来到旧王宫,但每到一个地方缪其深就觉得荣谌不会出现在这里。

雨水逐渐将他淋湿,从早上到傍晚,缪其深走了整整一天,但他知道自己这样恐怕无法找到荣谌,他忽然惊觉若荣谌铁了心不联系他,那么他也许将完全失去荣谌的消息。

走到一处酒吧,忽然传来熟悉的歌声,是荣谌的歌。

缪其深怔了怔,不由自主往酒吧里走了进去。

荣谌的每一首歌他都相当熟悉,只要旋律一出就能报出歌名,他甚至记得每一首歌的歌词来历,也清楚每一首歌荣谌所花下去的心血究竟有多深。

每个人都有一个愿望,它们长着透明的翅膀,在距离你最近的时候张开手掌,似乎要拉着你一同展翅飞翔。

这是荣谌写下的词,但现在听来,仿佛是极度的讽刺。

缪其深不禁苦笑,转身即想走出酒吧。

他只想找到荣谌,在这种时候,若荣谌亦听见了他自己的歌,又会是一种怎样不平的心绪。

缪其深走出门口,迎面却走来几个人,他们乍一见缪其深就一怔,随即大力拍打他的肩膀道,“好巧!竟然在这里遇见你!”

缪其深一转眼,也是一愣,心道真巧。

眼前这几人就是上一次在老城街里遇到的那些请他喝酒的斯图加特人。

“你的手怎么回事?包成这样,受伤了?”

“没什么。”他勉强笑了笑说,“真抱歉,我正在找人,必须先走了。”

“你找谁?我们可以帮你!”他们相当热情,一如初见。

缪其深略微想了想,就比了比说,“一个跟我一样高的年轻人,也是东方人,他穿着深灰色的西装,短发,很瘦,脸色有些苍白,但很难找,因为我并不清楚他究竟在哪里,只是随意碰碰运气。”

“没关系,我们可以找朋友问一问,让他们四处找找。”几个人说完就开始打电话,缪其深虽不抱希望,但心里却不知该怎么感谢才好,萍水相逢,不止请他喝啤酒,甚至倾囊相助,他找了一张便签纸写下电话给其中一个道,“我还是要去继续找,不管有没有消息,都请你们打电话告知我,谢谢。”

“好的,没问题。”那人又亲切地拍了拍缪其深的肩,缪其深再度道谢离开酒吧。

直到午夜过后,缪其深接到他们的电话,虽没有明确的消息,但好像有了下落,缪其深匆匆赶回酒吧,其中一个人告诉他有个朋友在车站卖票处工作,似乎见过缪其深形容的年轻人曾经来买过票的样子,但却不能非常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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