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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辛十四曲非烟（第1页）

“不过去襄阳剑冢取了前世埋的剑，顺道去看了一趟华山，谁知还没上思过崖，就被天意针对，神识中的菩提树叶疯狂预警，看来果然这世界没有想象的简单。前世估计是本身就化作劫眼，其他老妖怪都故意隐藏不出，是以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

“这次因果本来就沾染的很少，又有菩提树这等神物，难怪前世放对时老贼尼心境上几无破绽，将某的心魔手段一一化解，最后只能逼得互换一记大神通。谁想阴差阳错，反倒穿越回了时间线上三千年前老贼尼的这一副化身身上。也不知该是喜是忧。”

辛十四摇了摇头，将前世种种暂时放下，回到眼前。

“且让我看看你最近一年功夫炼的怎样。”

曲非烟听了整个身子一缩，一下子没了刚才的脾气，像只受惊的呆雀。

辛十四见得，随手一搭，直接按住了曲非烟想要收回的纤细小手。

仔细听了下气脉，脉搏杂而乱，不禁眉头微皱，低声喝道。

“不许胡思乱想，凝神静气！”

曲非烟小脸一白，又似吓了一跳。终是闭上眼睛，慢慢调整了呼吸。

这次好了许多，气息绵长，只偶尔略有迟滞杂音。

……

辛十四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明显少女心境上有极大的破绽，表面看起来一切都还好，乖巧聪明，又不乏古灵精怪。不走进她的内心，不碰触一些极为敏感的东西，都会被她的一层层伪装给骗到，又甚至这些伪装和保护色连她自己都骗进去了。就是如此才越不好办，必须一点一点建立起信任，再慢慢尝试去沟通、抚平创痛。

如果两人都有修为，又相互信任，那还好一些，可以用神通直入心神。现在的情况，辛十四有，而曲非烟无，只能用一些常方法去修复，而偏偏这些常方法都颇具风险，关键在于极为耗费时间和心力。看来两人之间的因果缘分又要纠缠到更深重了。

辛十四心头一算，就已明了其中关节所在。曲洋是个孤傲老头，又没带过小孩子，曲非烟出生不久便没了父母，三四岁之前最多有一二仆妇照看，用心不用心是不用想的，大约能饿了有口吃食就烧高香了。年纪稍大，魔教内斗，曲洋的境况越来越差，估计更没心思照顾小姑娘。可能那时能偶尔和圣姑姐姐见一见都是这小姑娘开心的事。再大一些，就要跟着曲洋东躲西藏，还要反过来照顾自己和曲洋的起居日常。这样一想，这小姑娘简直就是从苦水里熬出来的。

那小小年纪有这么多副面孔，就可以理解了。

对曲洋，对刘正风，对刘芹，小姑娘知道这些人确实对她好，一些事情也必要求助于他们，所以就尽量乖巧讨喜，哪怕心里在疯，也只能借助一些其他事情泄一下，所以会显得古灵精怪，性子不定，一时晴一时雨。

对陌生人冷嘲热讽、漠不关心是小姑娘的保护色，也是一种泄，更可以借口说是魔教本色。所以会有极为冷漠狠辣的一面。这方面估计也多少受曲洋影响。

对敌人或者有威胁者，如果不能逃避，不能讨好，那就极容易走向另一个极端。之前对战嵩山派三人便是如此，最开始一直都以逃跑为目的，一旦确认逃不过了，就马上要做殊死一搏。一般江湖人的狠辣，是威胁，是手段，表明我并不好惹，谁要想欺辱我，必要付出代价。小姑娘就不是了，明显是抱着必死之心，我是好不了，大不了一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算赚。

这么一说，这小姑娘还有厌世自毁的倾向。

辛十四想到这，吓了一跳。再看曲非烟，也不禁啧啧称奇，好微妙的心境，也是好大的破绽。要医好此种心境，看来一切都得慢慢来，从长计议。

辛十四长长呼了一口气。自家这副身子，心身不能协调，问题一大堆。偏偏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结缘之人，原以为可以引为得力助手，哪想到也是千疮百孔，破绽不多但不小心就致命。

救人兼且自救，看来又要多一场修行。

“好了，醒来吧。”

曲非烟眼皮颤抖着，似乎并不愿意清醒。

“不用担心了，我也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

“哦，”曲非烟终于睁开了眼睛，怯怯地看着辛十四。

“我也不知道你最近一年多怎样修习的内功。但事已至此，也不必追究。我给你讲讲内功之别。”

“古人将天地视为外天地，将人体自身视为内天地。内功的修习，归根结底就是如何将内天地一步步修炼壮大。所以奇经八脉，任督二脉，丹田，身体诸多穴位，全是基于此。一旦武人修习出了气感，将这一缕真气不停的运行，吸纳运行吸纳运行，如此日夜不休，终于在体内完成一个循环，便是一个小周天。理所当然，大周天便是将所有关键经脉穴位打通之后的大循环。”

“同样的功夫，谁冲开了更多的穴位经脉，内循环更快气息更厚，自然谁内功更强。”

“然而人有不同，千人千面，内功也是一样。譬如全真内功，其是重阳真人所创，重阳真人融儒释道为一家，所以全真内功中正平和，讲究循序渐进，不容易走火入魔，但想要将这一门功夫练到极高深处，修习者多半要与重阳真人一般心胸境界远流俗，无此种心境，哪怕是门中宿老，也只能苦熬功夫，谁修习日久，谁更占便宜，始终不能臻至化境，融会贯通，进而青出于蓝，不免差了一层。”

“少林功夫现在已俨然大宗，是天下功夫一大源流，其每一个境界次第，都会有对应的内功外功可以修习，门中内功以洗髓经、易筋经为最上品，一般只传方丈或各院座等少数少林高手，心境不到，是决不轻传的。据说宋朝时，有一位无名神僧在寺中说法，佛法越高，越能兼修多种绝学，反之则容易产生武学障，武功终是杀人技，慈悲心越淡，杀心越重，也就越容易走火入魔。”

“其他峨眉、武当、昆仑、华山，也都不脱佛道二家，我之前传你的无名功法，是脱胎于全真、古墓、峨眉三家。全真教古墓派早已风流云散，即便偶有全真高手在世，也说不上谁更正宗，峨眉与我颇有渊源，不算是违反武林规矩。我传你的又是最粗浅的内门功法，原是想助你打好根基，谁想你这些年太过艰难，兼之平时用的多是魔教功法，魔教功夫更偏向于杀伐，心境上总有破绽，不能降服其心，是以这一年多下来，进境极小，还留下一些隐患。”

“接下来第一件要紧之事，便是要从日常处下手，慢慢下些水磨功夫，一步一步调整过来，那时也才好要你替我办事。”

曲非烟狠狠点头。

辛十四站起身来，拍了拍少女瘦弱的肩膀，走到平台，撮口长啸。

——呱——呱——

极远处的乌鸦听到信号，正在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