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谨默默的数着地上的尸体,一共三十二具。
本就饿得晕,忙活了半天,此时更没了一丝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叹道:“小家伙儿,你要记住,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我们吃了他十一碗粥。”
“他们已经死了啊。”
“活着的时候报不了恩,死了就帮他们下葬,也好叫他们入土为安。”
项小满不再多话,四下寻摸几圈,找不到一件趁手的工具。
铁器稀罕,就连一把锄头都要到官府报备,乱世之下更成了山匪流寇梦寐以求的东西,那些人既抢了粮食,自然不会放弃这些打造兵器的材料。
无奈,这一老一少只能借助树枝石块儿,一点点儿开始挖,挖一会儿歇一会儿,从晌午挖到深夜,断断续续的不知过去了多少时辰。
月上中空,朦胧的白光撒进废院,秋风卷着枯叶,出脆生生的响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师徒俩不断的将一具具尸体抬入坑中,这幅画面,看上去还是挺瘆人的。
也就在此时,有四个人提着油灯走了进来。
项谨看清来人,不禁有些疑惑,停下手里动作迎了上去:“官爷,这大半夜的,您几位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县府捕快,其实若是放在以前,莫说生了灭门大案,就算是有谁干了偷鸡摸狗的勾当,这些个官府差人也会立刻出现,可不是他们为民做主,而是只要一出手就有了捞油水的由头,苦主先敲一笔,理由是在替他们办事,犯人再诈一笔,理由是花钱消灾。
如今这大旱之年,乱世之下人命如草芥,盗匪流寇横行,官府已是有些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功夫照管百姓,何况这一家子已是无一活口,找不到人索要好处,自然是懒得去理会了。
这几个官差也是吃醉了酒,本想趁着夜黑风高,来这里搜刮一番,没准还能捡到什么流寇遗留的财物,可怎么也没想到,刚一进来就看到两个人影在那摆弄尸体。
领头的立时拔出了佩刀,身体哆哆嗦嗦,声音打着颤:“你……你们,是人是鬼?”
“是人是人,活蹦乱跳的那种!”项小满悄然挡在了项谨身前,指着那把刀说道,“官爷,您还是先把这个收起来吧,要是不小心划一下,没准就真变成鬼了。”
项谨眉头微皱,又不着痕迹的向前两步,将项小满护在身后,对着那捕快陪着笑。
捕快见是一老一少,穿着破衣烂衫,瞬间没了畏惧,晃着手中长刀啐道:“他娘的,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这里鼓捣尸体,还以为见鬼了,害的老子尿了一裤子。”
此话一出,立刻惹得旁边几个同伴哈哈大笑,其中一人更是直接出声讥讽:“我说老张啊,你狗日的可是真没出息,两个臭乞丐就把你吓尿了?你他娘的该不会有什么毛病吧,要不然,家里那位怎么天天吃不饱呢?”
又是一阵狂笑。
“放你娘的屁!”捕快涨红着脸回头骂了一句,又转过来威胁二人,“你们两个,翻了半天也翻出不少宝贝了吧,全给老子交出来。”
项谨原还纳闷哪有人半夜来查案,此时听那捕快话中之意,又见几人醉醺醺的,便也知晓了他们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不由得一阵冷笑:“呦,官爷,您还是先别管什么宝贝了,赶紧去看病抓药吧。”
“什么?”捕快明显是没反应过来。
项小满倒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师父,他的病好治吗?”
项谨也不回答,只是斜仰着头半眯着眼,捋了捋稀疏的胡子,别看穿得破烂,倒还真有一种高人的模样。
捕快见项谨这般,以为他真看出来什么,又问:“老头儿,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项谨瞥了他一眼,指了指他身后的那人,淡淡的道:“不是他说的你有病吗。”
捕快一怔,立时反应过来:“他娘的,敢消遣老子!”嘴里骂着,一刀就劈了过来。
项谨满脸嫌弃,身子一晃,轻松躲过了刀锋,正要出手,又突然神情一变,拉着项小满向后急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