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安皱着眉头:“钓鱼城也坚持不了多久,要不我们逃跑的时候,索性往北走?”
司午衡继续摇头:“不好!我们先回南方,我要找个安全温暖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
谢迁安一拍脑袋:“你看我,都要当爹的人了,还这么粗疏!”
司午衡扫了左右一眼:“义父呢?”
“去得胜楼了!既然你醒了,咱们去看看他吧!”
谢迁安一动,司午衡现了不对:“咦,你的脚怎么了,怎么一瘸一拐的,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两人结成事实婚姻后,谢迁安左膝的毛病,终于被司午衡现。她还曾取笑过谢迁安,说他是故意隐瞒残疾,欺骗良家少女。
“这两天连轴转,加上天气阴冷,膝盖里面确实疼得厉害。不过昨晚我用热水袋敷过,又休息了一晚,不应该还这么严重。我估摸着,最近又要变天了!”
司午衡点头:“都十一月初,也该下雪了!”
谢迁安、司午衡来到得胜楼的时候,李定国正坐在城墙垛口,木呆呆地看着城外的狼族营地。狼族营地之中,狼王吉木塔也在盯着钓鱼城。
“乞斤只、折思辑,你们准备好了吗?”
折思辑是王庭卫士的一个千夫长,也是吉木塔的亲信。此人在几年前的巴图鲁大赛中拔得头筹,选拔到王庭卫士中后,很快提升为千夫长,现今也不过三十出头,算是狼族之中的后起之秀。
大汗垂询,乞斤只、折思辑连忙躬身答应:“大汗请放心,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动攻击!”
距离上次的大规模攻城,已经六、七天过去。吉木塔觉得,不管怎么说,钓鱼城中积存的狼族尸体都应该吃完了。今天一早,他就在观察钓鱼城的动静,觉南城墙上几乎没有人活动。偶尔有人走过,也显得脚步沉重、有气无力。
狼族这边,近三万大军,每天要吃掉小两百匹马。狼族向来爱护马匹,加上这是精心培育的战马,活活杀来当食物,连吉木塔都心疼。
此外,草料不足,也是吉木塔不得不考虑的问题。短时间内,战马可以靠野草充饥,可时间一长,就会对马匹造成永久性的损害,再也恢复不过来,真的只能当做肉食来源了。
南军疲态已露,吉木塔不想再拖,决定试探一下南军的虚实,同时看看弩骑兵的训练效果。拿到屯伦上缴的数百强弩之后,吉木塔可谓是爱不释手,立马在直属的王庭卫士中选拔人手,组建了正式的弩骑兵。这支特别的队伍就由折思辑指挥,可见吉木塔对他的信任。
随着吉木塔一声令下,折思辑带着狼族新鲜出炉的弩骑兵,飞快地通过了南门外的开阔地。这个过程中,南军的床弩没有动静,城头也没有往下射箭。抵入强弩射程后,折思辑组织了几轮抛射,也没现城头上面有任何反应。
吉木塔再次下令,几十名身强力壮的狼族,抬着濠桥、云梯,成最大的分散队形,快步向钓鱼城奔去。在他们后面,还跟着几百狼族步兵,却是由乞斤只带领。
看到濠桥、云梯毫无阻碍地搭起来,狼族步兵开始攀登,吉木塔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南军真是无力反抗了!”
吉木塔指挥作战的时候,屯伦、术尔赤、云思巴都跟在左右。这也没什么奇怪,术尔赤、云思巴本来就是他的左膀右臂,屯伦是他的儿子,跟在身边才正常。有意思的是,吉木塔有事总是先问屯伦,而这个角色,原本都是术尔赤承担的。
术尔赤对此心知肚明,只要吉木塔不点他的名字,他就不再主动说话。屯伦也是明白人,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太急于表现,采取了不问不答、有问必答的策略。云思巴看出其中的龃龉,只有术尔赤、屯伦都不说话的时候,他才会适当插话,也算是化解一下尴尬。
这次吉木塔开口,有些自言自语的意思,屯伦和术尔赤就都没有接话,云思巴连忙凑趣:“再厉害的巴图鲁,饿上几天之后,连胡郎子都打不过!”
狼族语言中,胡郎指男孩,从几岁到十几岁都可以这么称呼,胡郎子则指小男孩,一般不过十岁。
狼族步兵登城后,城内还是没动静,过了一阵,那几百狼族基本都上了城墙,直到此时,钓鱼城里面,忽然爆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原来狼族一调动,李定国就做出了安排。他把边军和青壮民夫尽量集中过来,都躲在南城墙两端的角楼和得胜楼中。
狼族登城后,毕竟不敢大意,一边等待后援,一边观察城内的动静。等他们在得胜楼和角楼下面聚集起来,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大门忽然打开,南军杀了出来。与此同时,城内的民宅中,也涌出无数民众。他们挥舞着锄头、铁锹、菜刀、木棍等物,顺着马道往城墙上冲。
得胜楼上,谢迁安拍了拍申齐羽的肩膀:“齐羽,你在楼上盯着点,注意保护好将军!”他又转头看着司午衡,“午衡,你守住楼梯口,我下去了!”
得胜楼杀出的一支队伍中,李定国走在最前面。不管狼族如何出招,老将军总是长刀一挑、一劈,挑开狼族武器的同时,顺势就把狼族劈倒在地。看着动作不快,实际却干净利索无比,根本就没有狼族能够在他面前抗衡。后面跟着的丁三儿等亲兵要做的,就是给没死透的狼族补刀。
乞斤只也在城头,看到这个情形,他挥舞狼牙棒,击倒了靠上来的几个南军士兵,径直奔李定国去了。
面对乞斤只横扫过来的狼牙棒,李定国没有再用长刀去挑,而是闪身避开。对面的狼族身材高大、全身铁甲,硕大的狼牙棒在他手中灵活无比。李定国一看就知道,此人力大无穷,自己无法与之正面抗衡。
乞斤只戴着头盔,李定国认不出他来,乞斤只却认识李定国。他知道,只要打倒这个南蛮,钓鱼城就不攻自破了。所以他认准了李定国,仗着铁甲的防护,独自脱离开狼族的保护,也不顾丁三儿等人的干扰,继续挥舞狼牙棒追击李定国。
若搁在十年前,李定国未必打不过乞斤只。可他毕竟年龄大了,刚才那种好整以暇的作战方式还好,现在要躲避乞斤只手中的狼牙棒,不停地急转急停,没几个回合,李定国就觉得体力有点跟不上。
丁三儿一看势头不对,从侧面扑上来想偷袭乞斤只。乞斤只头也不回,狼牙棒一挥,就把丁三儿砸得滚翻老远,躺地上一动不动了。眼看着李定国被逼到死角,旁边的南军拼死来救,可乞斤只浑身穿着重甲,南军的攻击,根本威胁不到他。
就在李定国性命堪忧之际,空中传来“嗖”地一声,一支狼牙箭凌空飞出,正射在乞斤只的手腕上,狼牙棒“哐当”一声落地。申齐羽精良的射术,再次在关键时刻威!
李定国瞅准这个机会,一个翻滚到了乞斤只的身后。翻滚的过程中,他反握长刀,用刀背在乞斤只的脚踝处狠狠砸了一下。
再好的护甲,也有防护漏洞,除了露出来的手腕、眼睛,脚踝也是一个薄弱环节。为了不影响人的活动,脚踝连接处的护甲,多数都是牛皮做的,刀砍不破,磕起来却疼得要命。
乞斤只挨了这么一下,只觉得脚踝骨传来一阵剧痛,脚上吃不住劲,一个踉跄,差点没栽倒在地。
这时李定国已经翻身站起,顺势抬脚,在乞斤只屁股上重重踹了一下。乞斤只终于维持不住身体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他身上的铁甲很厚,足有好几十斤重,倒地之后,仓促之间,根本爬不起来。
周围的几个边军士兵见了,急忙扑上去,死死地压在乞斤只身上。乞斤只真是力大,奋力一挣扎,这些亲兵居然都按不住。
这时李定国端着长刀冲到了旁边:“你们让开!”亲兵刚闪开,李定国紧握长刀,顺着铁甲与头盔的缝隙,深深地插入到了乞斤只的颈部。
乞斤只吃痛,挥舞胳膊一个后扫,刚好打在李定国侧肋上,打得他身子一晃,半天喘不上气来。可李定国也会借劲,顺势带着长刀一拧。就听得乞斤只颈部传来一阵金属与骨头摩擦的声音,然后“咔嚓”一声,长刀断成了两截。
长刀一断,李定国手上劲一松,一个转身差点没站稳。他急忙稳住身形,又准备找武器再战,却觉乞斤只跪在原地不动了。一股血污,从乞斤只颈部的盔甲缝隙中汩汩流出,很快浸湿了好大一片地面。
一个亲兵过来扶住了李定国:“将军,你没事吧?”
李定国喘息了几口:“嗯,还好!这厮好大的力气,肘子甩一下,差点没把我肋骨打断!对了,你把他的头盔掀了,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亲兵上去,费了番功夫,才把头盔除了下来。
“啊,原来是乞斤只,难怪如此扎手!多年以前,乞斤只就是狼族的万夫长了。这次攻城,肯定是他指挥。你把他的脑袋砍下来示众,好好打击一下狼族的士气!”
亲兵依言,找根长枪把乞斤只的脑袋高高挑起,一边学着丁三儿的样子,带动周围的兵丁民众齐声大呼:“李将军亲自上阵、乞斤只已然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