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辉道:“最好是督帅还在这,若是换了别人,难免军心不稳!”
董世光:“所以我才让你继续在这里帮着维持局面!毅新接任会好一些,可也离不了你的支持。”
李子辉默然了一会:“朝廷处事如此不公,属下真是有些心寒。若是曲副帅,我就留下来,若是他人,我也懒得再干了!”
他俩正说着,外面忽然想起一阵喧嚣,参军室值夜的书记急急忙忙跑了进来:“禀督帅、参军,狼族袭营!”
其实用不着这个书记细说,漆黑的夜空中,火箭飞行的轨迹异常清晰,隔着帐篷都可以看清楚。随着火箭的下落,南军大营之中,已经有了几处火情。士兵们也忙乱起来,有的灭火,有的找掩护。
也不用董世光吩咐,李子辉直接下令:“传令下去,步兵结成防御阵型,骑兵做好追击的准备!”
在一片嘈杂中,又一阵羽箭的呼啸声响起,董世光仔细看了看火箭的轨迹:“别轻易出去追,对方用的是强弩,并且在抛射!他们缴获的弩箭有限,也射不了几轮。”
强弩的有效射程为百丈左右,这里说的有效射程,指的能够使用望山进行瞄准的距离,并非强弩的最大射程。当采用抛射方式时,强弩的射程最大,能够出一里。抛射的误差很大,加之没有望山做参考,导致强弩兵抛射的角度不一致,也难以形成有效的范围覆盖,在正常作战的时候,南军很少采用这种方式。
这个时候,邪胥禽也爬了起来:“革冥,屯伦在搞什么鬼?”
革冥也看到了划空而过的火箭:“屯伦的人少,不敢过于靠近南蛮大营,只是远远地用强弩放火箭!”
邪胥禽忍不住赞叹了一句:“这个屯伦,果然狡诈!”
守营与袭营,是南军与狼族对抗中最常见的场景。南军防守严密,如果没有明显的破绽,狼族并不敢搞什么马踏连营,而是靠小股骑兵在外围用弓箭进行袭扰。
猎狼弓的射程不如强弩,狼族必须进入强弩的攻击范围,才能把箭射到南军营地里面去。为了避免被强弩反击,狼族多采取夜袭。在夜幕的掩护下,骑兵一边移动一边射击。同时队伍还不能过于庞大,否则被强弩覆盖,照样可能遭受严重的损失。
因为有强弩作为震慑,南军并不是太在意狼族的袭扰。大股袭扰,强弩兵蒙着眼睛也可以还击,小股袭扰,并不会给南军构成多大的威胁,大不了派些骑兵出去驱散就是。这种守营与袭营之间的较量,最后往往演变成疲劳战、消耗战。
可屯伦集中了四百多张强弩之后,情况就变了。他让骑兵躲在里许之外,把队形尽量散开,以抛射方式向南军营中射击。南军的强弩兵要还击的话,也只能采取抛射方式。可狼族处于黑暗之中,队伍又很分散,南军如何射得到?狼族却相反,南军大营就在那里,帐篷相连、人员密布,每一轮火箭落下去,总能取得部分战果。
邪胥禽也有些军事天赋,很快搞明白屯伦与南军的状况:“革冥,让儿郎们集合,如果南军骑兵出来,我们就去截断他们的后路!”
黑暗之中,狼族的攻击一直在进行,只是火箭的数量逐渐减少。
南军大营中,董世光脸色凝重。他手里拿着一支特别简易的弩箭,严格说来,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弩箭,只不过是一根手指粗细的木棍罢了。为了保持飞行姿态,狼族又在木棍后面绑了些破布条,看起来要多寒碜有多寒碜。
“难怪狼族的弩箭源源不断,原来用的是这种破东西!”
要想精准射击,对弩箭的要求就很高。祢家秉承精益求精的家风,强弩由他们家负责监制,一直保持着很高的水准。做出来的弩箭,重量、长度、材料、规格、形制等方面都有严格的标准。可屯伦根本不追求射击精度,只要求把东西射到南军的大营中就行,紧急加工出来这么一批跟拖把差不多的弩箭,居然还真能使用。
别看这拖把状的弩箭外形很矬,从高空落下来的时候,照样能把人捅死。董世光就郁闷在这,他也想到狼族缴获了不少强弩,可能用来骚扰自己,却没想到对方还能解决弩箭问题。
石秋珍憋不住了:“督帅,咱们不能光挨打不还手,我带骑兵出去冲散他们!”
董世光摇头:“冲出去容易,就怕回不来。好几千狼族骑兵围在外面,不管你从哪里出去,肯定要被他们截断退路。子辉,通知下去,让大家再忍一忍。就算是木棍做的弩箭,狼族也不可能有太多。”
其实狼族造成的实际损失不大,可就是烦人,搞得满大营的南军都高度紧张。
南军硬着头皮熬了半个时辰,狼族终于不再射箭。南军以为狼族箭尽,刚扑灭了营中的火势,准备休整之时,狼族又了两轮箭雨,中间还夹杂着少量火箭。就这样时断时续的,狼族的骚扰不断,搞得南军疲惫不堪。
接近天明之时,屯伦让手下稍微往后收了收,脱离开了战斗距离。白天的自然条件与晚上不同,南军的强弩兵可以对狼族展开反击。相反,南军营垒中有许多阻挡视线的障碍物,狼族反而很难瞄准南军的强弩兵。
南军营地中,李子辉正在给董世光汇报战损情况:“督帅,伤亡倒是不大,只阵亡了十几人,伤的也不过一百多。可这样光挨打不还手,实在是挫伤士气。并且士兵们无法休息,体力也跟不上。”
董世光盯着地图看了半天:“白天狼族不敢进攻,我们原地休整。根据之前约定的行军安排,今天下午,我们应该在牛庄附近与毅新会合。如果我们不能赶到,毅新就应该明白,肯定是狼族缠上了我们……”
李子辉的脸色也不好:“就怕曲副帅的行动也被屯伦现了!”
天命皇朝攻打狼族的时候,最难的不是进攻,而是撤退。南军进攻之际,面对南军的精良战具,狼族只能避其锋锐。可等到南军撤退的时候,狼族骑兵的威力就挥出来了。南军挟大胜之威退兵还好说,狼族组织不起有效的追击,如果南军败退,那狼族真是如同吸血的蚂蟥一般,钉在身上绝对不松口。
这次董世光还谈不上溃败,毕竟他还有一万多士卒,依托营寨,可以继续与狼族抗衡下去。不过董世光行事既稳重又果决,既然达不到战略目的,他就索性提前退兵。
想不到的是,屯伦的反应极快。大战之后也不休整,一直在为追击南军做准备。包括那些拖把似的弩箭,都是屯伦安排人,连夜赶出来的。
屯伦手下负责守城的几千狼族,并没有参与前面的作战,也不存在体力方面的问题,可以跟南军对耗下去。
邪胥禽就没这么敏感,大战一场,并且经历了先败后胜的大起大落,他的手下也需要休息。加上邪胥禽被屯伦安排的美女迷惑,根本没有时间多想。
屯伦带着队伍后撤一段距离之后,就亲自跑过来找邪胥禽。结果一会面,邪胥禽就很不高兴地问道:“四王子,南蛮逃跑,你如何不与我说?”
屯伦却不急不躁的:“王叔,南军忽然撤退,侄儿当时就要找王叔通报的,不想王叔的酒还没醒。当时情况紧急,侄儿只好先追过来看个究竟!”
邪胥禽嘴角抽动一下,没有再纠缠这个:“那接下来呢,你有什么想法?”
邪胥禽不是不想作,而是没法作。他最大的毛病,就是贪杯好色。前儿晚上,他是酒壮色胆、色助酒兴,过了一个五迷三道的夜晚。临来之前,吉木塔专门叮嘱过他,不要因为酒色误事。这个把柄被屯伦捏住,邪胥禽还真是不好较真。
屯伦道:“侄儿本来在前面设伏,不想董世光老奸巨猾,刚过午时,就停在这里了。昨晚这种骚扰,虽然能够疲惫南军,却不会有多大的杀伤。要想击溃南军,还得等他们移动时,靠骑兵的冲击一锤定音!”
“十里堡那边呢?”邪胥禽嘴角微微撇了一下,他胡须浓密,这个动作并不明显。
屯伦点头:“我留了些游骑在那边警戒。十里堡总共不过四、五千人,派不出多少援兵来。只要我们有准备,他们起不了多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