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查验休温,数了心跳过后,稍微放心,又转身去看另一人。
天子宇文敬的病体,却是不容乐观。
自从清醒之后,天子言语甚少,很多时候都在沉默,他嘴上不说,旁人心里却都明白,他是在为太子,为江山社稷担忧焦虑,不能原谅自己之前没能痛下决心,果断行事,以致生出外戚夺权篡位的祸事来。
自已的药箱中,虽然也有一些备用药物,但是对症之药却没几样,沿途北上,所遇药铺甚少,根本没法购齐所需药物,在汤石治疗方面,却是大大打了折扣。
心态沉郁纠结,再加上一路奔波,颠沛流离,脉象比起在宫中之时,却是差了不少,疑有病变之嫌。
迫不得已,自己在针炙治疗的同时,用上了特制熏香,希望能够让他少去思索,在更多时候都是沉睡,直到到达云川,寻到落脚之地,再予细致治疗。
这数日以来,每到夜晚,天空若非阴云密布,便是细雨连绵,根本没办法查看星相。
却不知,四象环绕的帝微星,又有了怎样的变化……
正想得神魂游走,不知何处,忽然听得底下一声轻咳,昏黄的烛火中,一双狭眸已然睁开,正冷静看着自己。
“陛下,你醒了?”
君浣溪微微一惊,侧头看去,那熏香尚未燃尽,他应该再睡两个时辰的,怎么这会就醒了?
“丫头,你要记住,同样一种手段,不能多用,否则效果会折损过半,你这熏香,该换一换了……”
君浣溪被他那一声丫头叫得有丝无措,只是扶他坐起身来,简单行礼道:“请陛下恕罪,臣担心沿途奔波,陛下龙体会吃不消,不得已而为之。”
“你是好意,朕不怪你……”宇文敬摆了摆手,似是想到什么,问道,“楚略派人把子婴送回京城没有?”
君浣溪张了张嘴,有些不解:“送……送回京城?”
宇文敬见她神情,便知结果,微微怒道:“没有是吧?!这个小子,竟然把朕的话当作耳边风,真是无法无天了!胡闹,真是胡闹!你去,把楚略给朕叫来,明天一早就送子婴回去,一刻都不能再耽搁!”
“这……”君浣溪沉吟一阵,忍不住道,“陛下,楚略救驾有功,他与六公主情投意合,陛下就给他一个机会,不要拆散他们了吧?”
“情投意合?他敢!”宇文敬胸口起伏一阵,瞪视着她道,“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楚略在哪里,把他给朕叫来!”
“陛下,你不能激动,有什么事情,慢慢说,保重龙体要紧!”
“朕不激动才怪,朕——“宇文敬看她一眼,忽然皱起眉头,“楚略和子婴的事情,你怎么没反应?朕以为,你心里是在意他的,难道不是么………”
“他?”
君浣溪怔了一下,立时反应过来,连天子这个局外人,都看出自己对楚略有特殊的情感吗?
暗自苦笑,平声言道:“陛下说笑了,臣与他只是好友,并无私情。”
“那好,你去叫楚略进来,朕有话跟他说。”
“是,陛下。”君浣溪行礼而去,走出两步,忽又回头道,“陛下不要与他动气,龙体要紧。”
宇文敬怔怔看着她,也不知在想什么,似笑非笑:“知道了,你且去吧。
走出帐篷,没见楚略,于是唤了一名汉子去传,自己又回去烤火。
远远见得那高大的身影匆匆而来,掀帘进帐,这才撤回视线,遥望灰蒙蒙的天际,明晚,会是一个观星的好天气么?
“君公子,接着!”
眼前一花,一物斜斜飞了过来,直入怀中。
君浣溪本能抱住,定睛一看,竟是一只乌黑的酒葫芦:“颜三哥,这是……”
颜三坐过来,哈哈笑道:“君公子,他们都嫌我的酒太烈,你敢喝不?喝上一口就不冷了!”
君浣溪迟疑一下,听得那粗扩爽朗的笑声,胸中一宽,顿时豪气激荡:“怎么不敢,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说罢一拔木塞,仰头灌下一大口。
啊,这酒真是够劲,辛辣刺喉,饶是自已有着一点酒量,此时也是连咳几下,半天缓不过气来。
不过,酒入喉中,腹间瞬间温暖起来,熏熏软软,好不舒服。
“哈哈哈,君公子为人仗义,脾气又好,这南医公子的名号,真是当之无愧一一”颜三说着,指着对面几人道,“那边有好几个负责打前锋的弟兄都想与公子结交,又怕公子嫌弃我们这些没读过书的粗人“!
君浣溪一挥手,懒懒笑道:“颜三哥此话差异,没读过书又怎样,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才是好生羡慕你们,策马江湖,行侠仗义,如此人生岂不快哉?!能与大家认识,却是我君浣溪的福气啊!”
颜三闻言大喜,赶紧唤人过来,一一引见。
君浣溪一大口烈酒下肚,有些头晕目眩,只勉强与他们说话聊天,含含糊糊,也不知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到得后来,聊得高兴,又被灌下两口,却是支持不住,软软朝一旁倒去。
“君公子真是不胜酒力啊,才喝几。就倒下了,哈哈!”
“去,人家君公子是斯文人,哪像你我这般粗鲁。”
“你们接着喝,我送君公子回帐休息……”
迷糊中,感觉一人凑近过来,一把扶起自己,跌跌撞撞,刚走出两步,却是停止不前。
咦,怎么不走了?
“盟主!”
男子醇厚的声音响起:“君公子怎么了?”
“君公子被颜三哥灌醉了,颜三哥正要将功折罪,送他回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