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到陽台就迎面吹來陣風,他拉高衣領,電話接通,裡面傳出來母親的聲音。
「晏之,在醫院嗎?」
唐晏之說:「不在醫院,最近在休年假。」
母親聞言像是鬆一口氣,說:「那正好。」
唐晏之握著手機沒說話,和母親通話,他習慣了沉默地等待。
電話里母親的聲音繼續響起,母親是蘇州人,吳儂軟語,說什麼都溫柔:「我打給你是想找你說一說dy1an的中文老師……」
「現在的這位老師他不滿意嗎?」唐晏之問。
他花了三天的時間,每日下班後從南跑到北,開車去轉各個教育機構。
聽到他要請老師一對一給美國的小孩上中文網課,沒有機構願意為老師接這個工作,一對一對他們這種培訓機構來說太不划算,耽誤老師的時間,更耽誤機構的收益,更何況這中間還隔著十二個小時的時差。
最後唐晏之把價格抬高了三倍,其中一家機構才點頭給他介紹了一位年輕老師,除此之外他找不到別的了。
「老師很好,口語好,性格也好。」母親說著嘆了口氣,「可dy1an就是不喜歡,說想要別的老師,你知道,我是拗不過他的……」
唐晏之這通電話打了很長時間。
6淮看他背影,一手握手機一手提衣領,不知道電話那邊的人說了什麼,唐晏之伸出手,習慣性地又按上眉心。
等唐晏之掛完電話回來,6淮看著唐晏之眉眼間未散去的疲憊,問:「遇到什麼事情了?」
「別揉眉心。」
唐晏之伸到一半的手在空中頓住。
6淮傾身,隔著張老木茶桌,他指尖在唐晏之眉心輕點:「已經給你揉紅了。」
許是剛泡過茶水,6淮的指尖很暖,甚至有些燙。
唐晏之極少和人有這樣的身體接觸,沒有手套,沒有隔著工具,就只是簡單的皮膚與皮膚之間相觸碰。
昨夜的畫面幾乎是頃刻間就湧上來,狹窄的樓梯間,冷冽的風,面前的6淮眼眸閃動:「我喜歡你啊。」
刻意遺忘的事就這樣被想起,唐晏之指尖微微攥緊:「沒什麼事,我能處理。」
眉間還有著溫度,他無法判斷正常同性之間這樣的行為是否算是越界,不算的話,他的情緒不該為此起波瀾,心跳也不應該這樣快,算的話,他心中矛盾,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他拒絕過很多人,拒絕過或熱烈或委婉的示好,他拒絕人向來直白從不給人留餘地也不拖延,但昨晚,他卻沒能把熟稔於心的話說出口。
茶盞里還有半杯茶,已經放冷了。
唐晏之端起來飲盡,放下茶盞,瓷器和木頭相碰發出一聲悶響。
一開口,他的聲音更悶:「我突然想起來有些事,先回房間了,失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