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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第1页)

“你对自己的要求别那么高。有个读的就很好了。”

“做人要务实,咱们就是最普通家的庭,总不能老想着摘星星,取月亮。”

被误解被训斥被拒绝被低估,不被信任,不被期待,程思敏这一整天为自己建立的精神保护网碎了,她眼泪落在母亲的手上,鼻涕成串地滴下去。

所以她根本听不进去母亲的宽慰,突然说出了那句大逆不道的话:“咱们就是普通家庭,复课都承担不起,那你们为什么还非要这个孩子?”

那天去而复返的程伟一巴掌将程思敏的脸打偏,随之而来的,是她每一次犯错,程伟绝不重样的破口大骂。

他要她道歉,对自己道歉,对陈晓芬道歉,为陈晓芬肚子里的宝宝道歉,但程思敏拒绝。

咬着牙挨打时,程思敏的舌头被牙齿划破,从楼道里推开围观的病人家属,血水甜腥,一直顺着她紧闭的嘴巴流进喉咙。

大概是吞了太多令人恶心的血水。

走出医院大门时,程思敏像是晕车严重般蹲在花池前呕吐,她一边吐一边哭,哭够了抹了把红肿的面颊,重新走在回家的路上。

那天,高考失利的程思敏在半山市走了好久,走到脚趾被帆布鞋磨出水泡,走到月亮高高挂在树梢,她才用脖子上挂着的钥匙捅开了父母的店面。

昨夜的程思敏在梦里就是如此重温这些令人心碎的场景,她在陌生的街道内反复徘徊,完全找不到回家的路。

很快,贝贝从沙发旁边的瓷砖上站起来了,摇着尾巴把头和脖子搭在她的肚子上。程思敏劫后余生,抱着贝贝的头,用鼻子狠狠吸他的头顶,撅起嘴巴猛亲他的脸颊和眼皮。

贝贝一个月没洗澡了,身体上属于沐浴露的人工香气散去,只剩一股UGG雪地靴的味道,程思敏一点儿也不嫌弃它,反而觉得这皮袄子的体味很亲切。

亲着亲着,程思敏听到厨房里的电饭锅发出保温的提示音,她狐疑地将目光移到四周勘察。

茶几上放着几包开过盒的药,阳台外昨天她穿过的衣服正在衣架上左右摇动,身上的被子,门口归置好的快递箱,种种迹象都表明昨夜她家有人来过。

程思敏猛地支起头,呲牙列嘴地捂着脑袋坐起来,茶台上最显眼的位置贴着一张便签。

她撕下来举到眼前,落款人是时应。

他写:“药按时吃,粥在电饭锅,冰箱里有水果。需要什么给我发信息,我下班回来给你带。”

啊,原来是她热心的好邻居时应,那没事了,大概是昨天他来吃饺子时顺带买了点药。

程思敏将纸条团成一团扔在垃圾桶,下一秒,她躺回沙发,可是双腿稍微一蹬,光裸的触感让她又重新坐起来了,掀开被子,瞅着自己衣不蔽体的样子,她五官开始变形。

很快,在贝贝好奇的注视下,程思敏拖着半残疾的身体满屋乱窜找手机,划开屏幕,点进智能家居软件,她打开客厅的摄像头开始看昨夜的看家回放。

十二点之前的画风还很正常,即便她将时应踹倒在地,又打着呼噜挨了一顿骂,她也可以做到波澜不惊。

因为很明显,就算她衣不蔽体,时应对她也完全没有男女那方面的兴趣,他对她做的事,隶属于范类的人性关怀,这完全符合程思敏的心理预期。就像她坐地铁帮不识字的老人扫码,进出商场帮拎东西的孕妇开门,吃饭时还特爱给旁桌不认识的小孩子捡玩具。

只是她做好事通常是主动的,被助人后的心理满足驱动,时应生来没长这种反射弧,轻易不帮他人的忙,如果做了那也是被动的。

但论迹不论心,毕竟小时候当过那么久的朋友,程思敏还是挺懂他的,时应虽然没有同理心,但他好面子呀,见死不救确实不是他的底色。

可是橙色的进度条走到快一点,客厅的灯源被关闭,画面变成黑白的,时应还坐在沙发上看护她,她心里突然有点发毛。

放大沙发上的画面,近距离观看时应模糊的五官,程思敏不太明白他的表情为什么一点冷色都没有,反而看着过分温暖和感性。

手指拖动进度条,待时应走到她身边给她夹温度计,程思敏又舒了口气。

时应大概是怕她烧死在屋里牵连到他。富二代戒心强,心思重,谨慎行事,总是没错。有些人在努力思考时总是显得深情脉脉,要不是人家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很帅呢?无论如何,她今天真的得好好感谢人家时应。

远亲真的不如近邻。

程思敏神经放松,再度拖了一下进度条,下一秒,她整个人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吓得正在旁边喝水的贝贝四脚离地直接起飞。

手机内,一点二十三分的监控画面里,她好像一只发情的吗喽,正在抱着时应的脖子对他进行旋风般狂暴的贴面礼。

第29章兔子不吃窝边草

临近中秋,这个时间段,时应的姥姥蔡月凤正在小区附近的菜市场,为了明天过节而大量采购。

五仁玫瑰丝的老式月饼,沾满砂糖的江米条,还有点缀着黑芝麻的大块桃酥,这些拌嘴的零食原本都是夫妻俩逛市场老头最爱买的,但是女儿养病期间,家里必须有个人看着她,所以现下这些七零八碎的甜食就由蔡月凤一个人拎着。

从恋爱到结婚,蔡月凤和丈夫之间从未有过惊天动地和海誓山盟,他们之间最浪漫的事,就是下了班相约一起去买菜,回了家,她做饭,他洗碗。

年轻时因为工作忙,这种平凡之事也不常有,后来退了休,又没有外孙可以带,买菜做饭就成了他俩一天之中最重要的消遣活动。

习惯了让老头拎重东西,蔡月凤买了点心,蔬菜,才走到大肉铺前,右手的掌心就被勒出一条深深的红痕。

她干瘪的嘴唇里喘着粗气,半白的短发从耳后滑至布满老年斑的颧骨处,状态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蔡月凤将右手的东西调换一些到左手,这样轻松许多,正在她用胳膊肘准备撩开防蚊虫的门帘时,一个四十岁的壮年人抢先为她撑开门帘,声音激动地喊她:“蔡工!”

大约有十来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退休后,蔡月凤的身份从一名出色的工程师彻底变成了街里街坊口中的“李娘”。老街坊们之中,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大家默认,只要知道了她的丈夫老李,那么她的头衔自然也就依附于他,没必要做特除处理。

“小吴?”蔡月凤浑浊的眼珠转动两下,即刻认出了面前人。

像她这样的老牌技术人员,在单位工作几十年自然带过不少新人,但小吴很特殊,他是她的关门弟子,也是她的忘年交。

蔡凤英评上高级工程师后一共收有数名徒弟,以她个人的经验之谈是:多数徒弟对女师父存在消极抵触的情绪。

男师父,例如她丈夫和其他男同事,明明技不如她,但似乎带着某种天然的权威,更容易降服弟子,但一样的事情到她这儿,说一不二的霸气就变成了难以相处的古怪。

无论她再倾囊相授,徒弟们成才后基本都会想尽办法回踩她一脚,用以抬高自己的身价。

但小吴是个个例,他为人懂藏锋,尤为谦虚求教,当年有了小吴给自己做助手,她几乎没再亲自跑过施工和维护,有更多时间专心研究创新设计。

甚至在小吴的帮助下,作为赶上CAD在国内推行应用的第一波工程师,她在退休前一年的高龄还成功上手了电脑绘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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