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蘅不接话,也想说点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是骂他两句,还是假装无事发生?
纷乱中还夹杂着想把他手剁掉的情绪。
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干巴巴开了口:“婆婆说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按赵蘅原本的计划,她应该要花上很大的力气才能把傅玉行和和平平带出来。结果因为那不大不小的尴尬,傅玉行竟然也忘了和她作对,两人就这么相对无事坐在了茶楼里。
“叫我出来干什么?”
“等着就是了,婆婆一会儿就来。”
傅玉行看着手上的杯子。转一转,又出神,忽然间,又没头没尾地来了句,“刚才的事情——”
“别说了。”赵蘅目视前方,一副死鱼相。
傅玉行也领会了她的意思,两人彻底沉默下来。第一次共处一室而没有相互攻击谩骂对方。
婆婆来时,自楼下一抬头,看到赵蘅真把傅玉行带来了,满意得笑容满面。
傅玉行看到母亲,感到不对:“娘怎么来了,她不是说今日要去水边看花船吗?”
等他看到后面还有一辆马车,一位华服小姐款款而下,立刻意识到她们想做什么,起身就往外走,被赵蘅伸手拦住。
傅玉行没好脸色,“闪开,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赵蘅同样没好脸色,“你以为我就愿意替你说亲?哪家女子落到你手上不是倒运。可今天是婆婆要求的,你就坐下来和人家见一面,好好说两句话。之后,你要留要推,都和我无关。你这回不肯,往后总还有第二回,第三回。”
楼梯下那女子已经被搀扶着满脸羞涩地上楼来了。
傅玉行定定盯了赵蘅一会儿,松口道:“好,母亲和大嫂都这么替我考虑,我不得不领情了。”
赵蘅和婆婆叙了礼,下了楼,抬头时,看到傅玉行已经和那位小姐相对而坐,百无聊赖的样子。
玉止听说母亲为玉行做亲,本有些惊讶,转念一想,又道:“其实,玉行如果真的能有一个心上人,倒也不错。他一直以来都活得太轻了,没有任何责任,也没有任何牵挂。一个人活着若没有责任,心就是空的。兴许成了家后,他会稳练一些。”
赵蘅思忖道:“可我看那女孩子,未必能够治得住玉行。”她心里想的是,他那样的人,这辈子能对谁生出责任?
“他背得太少了,你却背得太多了。”她话里带着很私人的心疼。
玉止没有回应,知道她一旦反应过来一定会害羞,所以主动替她把话题岔开。“今日事毕,我们出去走走吧,想到哪里去玩?”
赵蘅点点头,下台阶的时候,在背着他的地方,偷偷红了耳朵。
药王诞辰头三天以赏花游宴为主,从城南的碧波池到城北的百花洲,处处可见柳媚花明,莺歌燕舞,树梢飞檐上也都挂了彩纸红绸。岸边是饮酒的踏青的买花的红男绿女,河上飘着各色用鲜花装饰的花灯花船。
赵蘅和玉止一路被人群推着走,广场上有两个长衫男子正各抱着一盆大如圆球的牡丹争得面红耳赤,都说自己种的才是最正宗的金丝大红。旁边围了一堆看热闹的游人。
赵蘅在人群外悄悄问玉止:“你分得出来吗?”
玉止显然是分明的,却只是笑道:“这种事情点破了也没什么好处,大家都不高兴,算了。”
往前走,路边又有好些药摊贩子挤上来争着让玉止过目他们的药材,做个背书。
玉止看时,买药的卖药的都伸颈张口,不敢出声。等玉止一句话落,说某家的某药好,众人便蜂拥而上,拍板定价。
每到这种时候,赵蘅总能清楚地感受到傅家作为宣州药行行首的分量。
二人一路走,她一路闲问:“刚才来的时候,我看到你在招待几个很面生的客人,是外地来的药商?”
“是,这几日陆续会有客商登岸,还会有大宗药材到埠。”
“你从前说过,傅家的生药都是和固定的药商买的。”
“固定货商是为了保质保量。但也有些好的外来货源,比如颍川的、禹州来的药帮,原材和加工都很好,每年这个时候遇上了,也会大量收购。”
“那你接下来事情不是很多,我还拉你出来,会不会占用你的时间?”
玉止笑着宽解道:“我自己也是爱玩的,趁着这两日药市还没有开始,本来就是赏花宴游的时间,出来走走正好。”
赵蘅嘴上那样说,私心里还是希望能偷他一点时间的,他这么一说,马上就点头偷笑。
玉止也看出她那点小心思,偏过头,也轻轻地笑。
春日暖阳照在人身上,整个世界都好像有一道明亮的金边。心里有一群隐秘的小老鼠争先恐后往外跳跃,一种轻盈妥帖的快乐。
赵蘅看到街边卖一种小红果子,咬开以后里面流出糖浆,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玉止注意到了,便停下来买了一袋给她,让她捧在手上一路慢慢逛慢慢吃。
赵蘅觉得在他面前显得那么馋相,太小孩儿样,还有点不好意思,手上接了,嘴上还找补,“我平时也是不馋的。”
玉止笑道:“馋也不要紧。”他希望她在他面前放心做一个小孩子。
卖糖果子的大娘认得玉止,调侃他们:“大公子和大少夫人成亲都该有小一年了,怎么看着还这么生疏呢!”
两人被这么一说,都有些赧然。玉止想要付钱,那大婶又爽朗地摆摆手:“哪有和大公子要钱的道理?去年我家小孩得了一场急病,跑了几家药房都看不好,当时都已经让我们准备后事了,后来还是大公子下了两贴药给吃好了的!”
说着就把旁边一个小孩抱过来,“你们看,这小子现在这么活蹦乱跳的!”
那小孩本来和另一个女孩翻花绳,跳跳闹闹的,一被抱过来就有些害羞,缩在母亲怀里睁着双大眼睛瞧他们。
玉止只是笑说应该。
木登木登
大婶又道:“对了,这孩子马上就要送到学堂读书去,还狗蛋狗蛋的叫着,不好听,本来我们打算请学堂先生起名的,但是既然今儿个大公子遇到了,就送他几个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