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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她轻触脖颈伤痕,不由心里怒骂:翻脸比翻书还快!

少年见二人迟迟未动,又不紧不慢地说,“跟在我身后即可。”

父女二人跟在人群最后,前方驴子时不时发出中气十足地鸣叫。一行人吵吵闹闹往葱绿深林中前进,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天光被完全挡在这密林之外,除了脚下所行可以勉勉强强称之为路,两侧皆是叫不上名字与小腿齐平的植被。

只有那少年会偶尔回过头看两眼,好心吼上一句,“跟紧些。”

苏父满是担忧地盯着她脖上的红痕,苏达触及他目光,只好小声说着自己没事,又扯一条布条裹住,省得看了心疼。

虽然苏达一直跟着阿耶四处奔波,见过的世面不少,可受过的伤却屈指可数,如今还伤在脖子,平时连青紫了她阿耶都会心疼半天,这会儿怕是正自责呢。

等走到刀疤男口中所说的齐风寨,已是入暮时分,细洒金光在一间间茅屋屋顶,捆捆干草铺得到十分整齐,偶尔有一两枝青黄跳脱出来,在金光中熠熠生辉。

茅屋粗略估计有二十几间,被篱笆栅栏隔开,细细看去,每户不仅养有鸡鸭鹅,还设有牛棚,马厩。家家户户开垦土地种蔬菜瓜果,翠叶爬藤于架上,炊烟袅袅。

充满生活气息。

远处几名粗衣妇人手跨木盆,说说笑笑正往村落走来。其中一娘子还十分热情的冲他们招手。

前面几个糙汉子立即怪叫连连地起哄。苏达抬眼去看,那粉色蜈蚣刀疤下,好像透着几分红。

苏达心下了然,看来是相好的。

刀疤男招手将少年人单独叫到一旁,黝黑大掌遮掩住下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在说什么了。

但触及到少年人频频投过来的躲闪目光,就知道定是和他们有关。

片刻后,少年人快步而来,示意他们自己牵驴车,“跟我来。”

入齐风寨“棺材。”

那好心的瘦弱少年将人领到一户院篱笆门外,屋主人正一脚踏长凳踩稳木条,弓腰搭背,握着穿桄锯的长臂来回往复运作,身上挥洒的汗珠和着木屑似雪花洋洋洒洒铺得满院。

“这是我们齐风寨的木工,马伯。你们的驴车放这就行,正好马伯一人住,今日大当家安排你们宿在这儿。”

紧接着他视线往驴车一转,直勾勾地盯着驴车上的大箱小包,又嘱咐,“还有,你们一会儿收拾收拾,将车里值钱的都腾出来。”

苏达纳闷,“我们刚不是给过钱了吗?”

见苏达一副不想给的模样,少年口气一变,声调都尖厉几分,理所当然道,“那是过路费。你们住在齐风寨,吃的用的不要钱吗?我们可是匪寨,你当是义庄啊。”

“义庄?你们是毅兴人?”

少年没好气地白一眼,不屑道,“知道的还不少呢。”

这举国上下,只有毅兴设义庄,乃是前朝宰相许正文隐退之后为荫庇同族子孙设立。许氏仁义,将义庄开放,为毅兴家贫秀才赠口粮,以至于三年一次的科考中,毅兴学子最多。同时,毅兴家家户户皆重视儿女才学,私塾书院众多。可偏偏天不由人愿,毅兴地处晟国西北,大旱三年,农户年年颗粒无收,一些文人秀才还能靠着家大业大的许氏赠济口粮,可靠天吃饭的农户们却被硬生生绝了生计。只能纷纷逃离毅兴。

苏达打着哈哈,“道听途说,道听途说。”

少年也不愿与他们聊闲,撂下话就准备走人。

“赶紧收拾,一会儿我来送饭,顺便检查。”

苏父却喊住正要离去的少年,瞥一眼苏达脖颈处的几乎微不可见的浅淡伤痕,正色道,“小郎君,可否劳烦你找些伤药来。”

少年思忖片刻,目露精光,嘴角勾起笑,“可以倒是可以,但是这伤药钱得另算给我。”怕苏父没理会他的意思,复又凑近低声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将整理出来银钱分出一部分给我。”

说完又恶狠狠地恐吓,“不能声张,不然……”强装出来的凶恶眼神在父女二人身上打转,“我有千百种方法让你们出不了齐风寨。”

“那是自然。”

见自己目的达到,反而还有意外之喜,少年心满意足地哼着西北小调渐行渐远。

苏达嘴唇翕动,对着背影暗骂一句:果然是强盗。

人在屋檐下,还是得跟屋主人打好关系,这是苏达自小就知晓的道理。

于是她主动上前跟马木工问好,可人家充耳不闻,回应她的只有锯条推拉声和一层又一层纷纷扬扬的木屑。

苏达不死心,又继续问起,“马伯,你这是在做什么物件?”

对方不答。

她也不气馁,反而扯过一把长凳抬腿就坐。翘起地腿一晃一晃,若是再有把瓜子,那更是悠哉惬意。

苏达脸上虽挂着放荡不羁的笑,眼睛却紧盯那被刨得花白的木头,许久后忽而嘴角咧得更开。

粗布袖口中伸出的手指了指那木头,笑得幸灾乐祸,“马伯,你看这儿是不是锯偏了?”

墨染的直线和白色木线确实偏了毫厘。

对方果然停下手,深深看她一眼,“小郎君可知这是做什么用的?”

苏达哪里知道,不置可否地皱皱鼻子,等他解释。

粗狂又冰冷的两个字仿佛秤砣猝不及防地坠到地上,“棺材。”

说完将锯偏的木头随手一扔,又拿来一块新的,继续……

好像刚刚的事情不曾发生一般。

苏达这碰了个硬钉子,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撇撇嘴去墙角堆满木材的西厢房找阿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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