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小的那个,刚走到桌边,忽而轻轻一蹴。
柳湘湘垂眼一扫,那儿是一双瘦欲无形的三寸金莲,失笑道:“还是裹了脚的。”
“我在院里长大。”女子娇声道,“缠足虽然被孙总统禁了,可有些客人喜欢小脚儿,妈妈便要人偷着裹。”
“还真是‘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跑’。”柳湘湘打趣。
“她们是饭店的女招待?”谭五月的视线在三人间游移,忍不住轻声问。
柳湘湘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两个女人也忍俊不禁。
“烟儿,你莫卖力了。这位‘先生’,不是今天的着落。”长相大方的那个打量柳湘湘,柳湘湘不避也不躲,抬起下巴任她看,“或者该说,是‘小姐’?”
被唤作烟儿的女人微微诧异,仔细一瞧柳湘湘,才拍着脑袋恍然而笑:“是我糊涂了。原以为是个俊小子,结果竟是个姿色过人的姑娘家。”
“又被看穿,好没劲!”柳湘湘笑叹。
烟儿笑嘻嘻地看五月:“远远地瞧着,还以为是一个俊郎官,一个俏娘子。”
谭五月心神一晃,下意识地撇过头去看柳湘湘。柳湘湘也刚好回望过来,那风流俏丽的眼神,配上斯文青稚的学生装,分外鲜妙。
谭五月慌忙低下脸,柳湘湘盈盈一笑,红唇轻启:“谁说不是呢?”
“莫听她胡说。”谭五月道。
“随口一说,倒把这位小姐说红了脸。”烟儿道。
谭五月脸虽是红了,可身板儿坐得笔直,皱起眉头,神色严肃到带了几分冷意,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柳湘湘是真怕她恼了,把话题岔开:“那你怎么又来做饭店小姐?”
“世道不大太平,总有警察到院里抓人,送到前线当军妓。在饭店营业,无需领取执照,也不用纳捐纳税,更没有巡警骚扰的麻烦。”个高的女子道,“所以我俩都不愿再回乐户。”
“做游妓总不是长久之计。”柳湘湘问,“何不找个归宿”
她二人噗嗤一笑,相望一眼,心领神会般:“何必,我二人彼此依靠,也没什么不好。”
“也是。”柳湘湘笑了,略一思忖,又问,“镇上有什么寻欢的好去处?”
“韩庄有三四个,妓院却只有一个。从饭店过了马路往西走,有一家玉归院。”
柳湘湘点点头,似是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她瞟一眼谭五月,谭五月一直沉默不语,盯着桌上的小菜,也不见动筷子,却像闷闷发着呆。
柳湘湘变戏法似的摸了一对镯子出来,笑道:“不能让二位小姐白白浪费辰光。这对镯子是我刚从饭店五十步开外的店里买的,你们且拿去,不要跟我计较。”
“勿要客气的。”
“客气话就别多说了。日头不太平,女子营生不易。今日相会也是缘分,今后各自珍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