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板:“起初有,镇长家的女儿在镇上当秘书,给孩子们代课,教语文,但是后来有了个考试机会,镇长家的女儿考上了大学,就不在这儿工作了,当时镇长觉得学校没有老师不行,再找这种兼职的也费劲,就索性凑了点儿钱,从外边儿专门找了一个上过学的师范生。也就是温老师。温老师一干就是几十年,直到后来中心校撤校,镇上本来想推荐他去县里的学校任教,但是当时温老师的夫人刚好生了一场大病,离不开人,温老师便放弃了这个机会,不过因为他人聪明,什么都会干,镇长便亲自安排,让他也进了镇政府,当个文员,虽然不是正式职工,但好歹有点工资能维持生活。等退休了之后,温老师就住在回迁房里,安心照顾他的夫人。”
荀言:“最开始发现孩子掉进河里被冲走的人是谁?”
傅老板:“就是温老师。这事儿大家当时都知道,温老师对学校纪律这一块儿管的很严,那几个孩子到了上课时间还不见人,温老师就急了,出去找人。学校附近找不到,最后一路寻到了河边,在河里发现了一个书包,那书包正是李小梅的。温老师赶紧叫大家伙一起来帮忙。可惜最后也只是从河里捞上来两只鞋子,一个书包,孩子的遗体都没找回来。”
秦以川:“你怀疑这件事儿是温老师做的?”
傅老板:“温老师?那不可能。温老师在十里八乡那是顶顶的好人,我虽然没从小在这儿长大,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偶尔能从原来住在这里的居民嘴里,听说温老师的事迹,温老师家本来是城里的,来这学校其实只是实习,他不在乎镇上给凑的工资。但是这地方当年落后,温老师觉得只有孩子们接受教育,以后才有出路,所以心甘情愿放弃了大城市里的好生活,全心全意扎在这里,咱不夸张的说,温老师算得上是为孩子付出了一生,但凡他名利心稍微重一丁点儿,前几年都能算个感动中国。他绝对干不出来杀人挖心这种事儿。”
傅老板似乎是为了证明温老师绝对不可能是杀人凶手,开车带他们去城里的路上,絮絮叨叨的念叨了温老师为温泉镇中心小学所做的贡献。那个年头大家都穷,尤其是这种村里,经济层面更落后。学校里的学生有的家里穷,孩子又多,连鞋都没得穿,大冬天穿个布夹鞋,前后破洞的都很常见,温老师看不过去,就拿自个儿的工资,给孩子们一人买一双鞋。那几个孩子出事后,又有一年雨水多。中心学校本来就是用私塾改的,教室破旧,外面下大雨,里面也下大雨,为了让孩子们有个安稳的地方学习,温老师去县里的教育局求爷爷告奶奶,折腾了好几个月,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儿,才终于争取到一批经费,好歹把屋顶给修好了。
剩下的,像大雪天背着学生看病,给吃不起饭的孩子天天带午餐,学生家里没人,自个儿不敢在家住,他就把学生带到自个儿家里。
一桩桩一件件,数不胜数。所以他虽然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乡村教师,但是哪怕过去几十年,他仍旧是最受整个温泉镇百姓敬仰的。
以至于秦以川都忍不住开始反思,自个儿连他都怀疑是不是有点儿太没良心了?凤仪家苑作为一个回迁小区,和中心附近那些豪华别墅比起来实在是太寒酸了点儿。这种明显且怪诞的割裂感,让人忍不住有点唏嘘。
为了乡村教育和孩子们付出了一辈子的人,与那些有资本加持的光鲜亮丽的人,隔着短短的几十里,却像隔着好几个时代一样。
傅老板不是温老师的学生,却也对温老师尊敬有加,而且这种尊敬并不是做做样子,从他轻车熟路地和凤怡家院里偶尔路过的上了年纪的居民打招呼可以看得出来,他对这里真的相当熟悉,而且也的确是经常前来探望温老师。
温老师的家住在一楼。一楼的采光不好,尤其是窗外还有一棵大树,夏天的时候树叶茂密,整个屋里的光线就被挡了九成,哪怕是大白天的也得开着灯才显亮堂。当然这种采光不好的卧室还是温老师特意和别人换过来的。因为这个小区最高只有六层。没有安装电梯,像他们这种上了年纪的老人,没有电梯就没法出门。
住在一楼反而还方便一些。温老师个子不高,人也很瘦,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可能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太过操劳,现在看起来特别苍老。
这地方的方言很难懂,尤其是温老师,因为岁数大,口齿不清,讲出来的话就更听不明白,全得靠傅老板充当翻译。亲自见面之后也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温老师的叙述和老板之前讲的差不多。而且目前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疑点。
荀言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慢慢让目光转向了关着门的另一间卧室。温老师笑呵呵的说那是他爱人住的房间,他爱人现在记不清人,也记不清事儿,像个糊涂的小孩儿似的,饿了就吃,困了就睡,还不太喜欢别人打扰。
对患上阿尔兹海默症的老年人,他们就算没见过,也在网上了解过,既然人现在睡着,也实在不好打扰。寒暄几句之后便告辞了。等出了凤仪佳苑的门,重新坐回车里,傅老板像急于证明些什么似的。
傅老板急问:“两位看见了吧?温老师真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退休老师,他年轻的时候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哪里干得了提刀杀人的事儿。”
无论是荀言还是秦以川,都没有回应傅老板的问题。这两个人的沉默让傅老板的心一下子就慌起来。傅老板:“这是什么个情况?你二位能明示吗?”
秦以川:“你进门儿之后有没有闻到香烛的味道?”
傅老板:“香烛?没有啊,他们的屋里常年开窗通风。空气质量一向不错,而且别看温老师岁数大了,家里收拾的相当干净整洁,我进去的时候只闻到了洗衣粉的味道,没发现有香烛啊。”
第114章借五行之力养五行之鬼
荀言:“应该是几天之前烧过的,味道都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温老师家里有供奉什么东西吗?”
傅老板:“这我就不好说了,我去他们家的次数虽然不算少,但是我说实话,我们的交情还真没到那个份上,平常见的也只有客厅那么大点儿地儿,老人家如果要供奉点儿什么,也不会放在客厅里。”
秦以川:“今天既然见过面了,也不好再返回去查一遍。傅老板,昨天晚上给你的单子,上面列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傅老板:“您吩咐的东西,我哪敢耽搁,已经让手底下信得过的人去准备了。不过我真的觉得有点儿瘆的慌,那几个小孩儿……今天真的会来吗?”
秦以川:“百分之九十可能吧。我还是觉得他们出现在这儿。目的不是为了复仇,或者说不是直接为了复仇,而是告诉别人他们经历了什么,有一种找人申冤的意思在里头。李晓梅既然已经现身了,剩下的就不太应该继续躲着。现在回去休息休息,今天晚上还有事儿熬呢。”
傅老板本来就有点儿发青的脸,更是一片青一块儿白,绷一张脸,踩着油门疾驰而去。晚上11点之后,傅老板特意放了度假中心所有人一天假,等员工都走了之后,他自己动手,在正中央的喷泉广场上摆了一个祭祀台。
桌上没有供奉香火,烛台上燃烧的是两张深黄色的纸。
这符纸是秦以川临时画的,作用不是超度,而是用来稳固魂魄。
这对那几个鬼魂来说是一种邀请和示好。傅老板困得睁不开眼睛,但是又不敢睡,只能瞪着一双眼睛撑着。那几个小孩很给面子,没等到半夜12点就来了。
傅老板看着供桌下并排躺着的两个小孩,差一点结结实实给自个儿一巴掌,生怕自个儿是眼花了。这两个小孩都是男生,同样穿着校服,腹部同样被剖开,血流遍地。
秦以川和荀言戴上塑胶手套,小心的检查了一遍伤口,发现这两个小孩儿一个丢了肾脏,一个肺被切除,伤口都是被利器划开,和昨晚发现的李小梅完全一致。
这几乎就确定是同一人作案了。小孩的尸体并没有停留很久,就消失了。三个人又等了大半夜,可是始终不见最后一个受害者出现。一直等时间到了凌晨4点,荀言站了起来。
荀言:“她不会再来了。”
四点之后天就亮了,鬼魂在日光的烧灼下会受到严重损害,所以,若非极其有必要,鬼是不可能在日出之后出现的。杀人之后盗走内脏,这种诡异的作案手法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邪教。
可是他们和傅老板确认过了,当年这个村子里没有人信邪教,起码明面上没有。
而对于偏远地区的乡镇和农村来说,每个家庭都几乎没有秘密。
信奉邪教这种事情动静一般不会太小。如果真的有人信,他们的街坊邻居多少能听到一点风声。
可是谁都想不起来,连个怀疑对象都没有。那就说明要么是这个村子纯粹干净,要么就是那个人藏得极深。
这两种可能都有,而且每一种都不好查。秦以川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从其他地方入手。比如这些小孩儿失踪的河道。
几十年过去了,再加上拆迁和开发重建,现在的河道和当年已经迥然不同。
而且更重要的是,由于整个西江近十几年来一直处于相对缺水的状态,这条河比当年发洪水的时候要缩水将近十之八九。
原本那条冲走人的大河,现在只变成了一条小溪,周围的密林也被砍伐大半,只剩下最靠近河岸的零星几棵,有的还枯死了一半。
河道本来是禁止靠近,但是现在不是雨季汛期,小溪里面那点儿水连十条金鱼都养不活。
再加上大清早的没人管,他们也就大摇大摆的凑到河岸边儿,从上游到下游,把当年居民找这几个孩子走过的路,又重新走了一遍。
起初并没有任何发现,直到他们凑到那棵半枯半荣的树前,才发现这棵树死掉的那一半或许并不是自然现象,而是人为将那半棵树的树皮都剥的干干净净。
露出来的树干上用小刀刻着几十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