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走了有十来步,柳的步子放缓了一些,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沉浸在自己思绪的市江听到话立刻清醒了,脑海中浮现出“跟踪别人是很不好的行为”这样的自我提醒,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路过的。”
自己也没法相信的借口,自然也没有得到类似于“我相信你”的回应,柳松开手,往马路那边的综合医院探了探,“你先回家吧,樱井桑她没有那么快出来。”
也不知道是自己没有说谎的技术含量,还是柳太厉害总把她看穿,总之在他面前也别想打个哈哈就能忽悠过去了。市江一面想着以后在柳学长面前还是诚实为上比较妥帖,一面又问道:“幸村学长还好吗?”
“精市他下周就能出院。”
市江舒了一口长气,微笑道:“真是好消息,由奈很担心学长呢。”
柳微微顿住步子,“时间不早了。”
市江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五点四十五分。才把手放下,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姑姑来的电话。
在站牌等到车上去后,市江选了一个靠窗边的位子坐下,柳还站在那里等车子。她把额头贴在窗户上,笑着朝他挥手再见,柳冲着她淡淡地点了点头。车子渐行渐远,直到那个站牌逐渐变成个小小的点,再也看不清什么的时候,她才把脑袋转回来。
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风吹进来,为手心带来丝丝凉意。
她的掌心,果然都是细密的汗呢。
☆、、意外的到访者
六点半,夕阳已经完全退却,樱井由奈拿着热水壶往走廊上眺望出去的时候,再也看不到一丝阳光。不过,天还没有黑下来。
5号病房的门半掩着,手触及门柄的一瞬,她立刻缩了回来,有清晰的对话,此刻正好从病房里传出来。
“我一直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昨天你说跟踪真田过来的,我不相信。”是幸村略带几丝笑意的声音。
“前天回来办相关手续的时候去了一趟学校,听说了你的事,可能是我们仍然心有灵犀呢,我来这个医院碰碰运气的。”回答的是一个女声。
里面那个女生,是川岛千夏。
沉默了有一会儿,幸村的声音才继续传过来,“在法国,过得好吗?”
“其他的都好,就是不太适应时差,课业也很繁琐,有时候会觉得力不从心,总是在想原来我川岛千夏也有做不好的事情呢。”
幸村一笑反问道:“原来川岛也有做不好的事情吗?我也想不到呢。”
尽量让谈话气氛保持愉快的两人,在幸村说完这句话后,却双双沉默了下来。很久不见的两人,再次相遇时客套生疏的寒暄,也在这短短的对话中,趋近于结束。她没有更精简的语言去和他畅聊自己在国外的生活,他也没有更富裕的时间去倾听她离国之后发生的一切。
丰富多彩的经历根本不能言简意赅地向他诉说。
因为她明天又要搭乘上出国的飞机,因为需要静养的他此时也不适合听别人在耳旁絮絮叨叨,因为他们再不是以前那种亲密的关系。说是朋友,竟也谈不上。
“精市,离开你之后,我过的,比想象中要好很多。”川岛似乎并不想继续尴尬下去,颇为无奈地笑了两声,“我当初以为,我会过不下去的。”
“但是到了法国,我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幸村听她把话说完,才开口说:“去法国是为了你的音乐梦想?”
“原来你还记得呢。”
川岛的声音听上去有莫大的欣慰,这个梦想并没有宣扬得人尽皆知,她只在国二的那个秋天,告诉了幸村精市一个人。很少有人知道,原来川岛千夏的钢琴,弹得特别好。
“我可是以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为目标的。”川岛的声音透着一股自信,“精市,这次的全国大赛,你也要加油。”
“嗯,我会。”
之后没有了声音,樱井敲了敲提着热水壶变得有些酸痛的手,嘴角也上扬成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打算进去,却又是被川岛的话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她问的是
“那个二年级女生,樱井由奈,你们在一起了吗?”
一股颤栗从脚底升起,樱井心怀忐忑地靠在门边,期待着幸村精市的回答。一分一秒,时间在流逝,但她却始终没有听到他的任何声音。
“她还没向你表明心意吗?”川岛继续问道,“还是她已经告白,被你拒绝了?”
“我并不关心这个。”良久,幸村的声音清澈贯耳,带着一点疏离,“与全国大赛无关的人和事,我并不想花太多精力。”
颤栗变成了寒栗,一种美好幻想被打破回到凄冷现实的感觉,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全身上下唯一清晰的,就是左胸口那里狠狠传出的一阵闷痛。当川岛千夏走出病房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原来站了这么久。
川岛并没有跟她打一声招呼,也没有表现出被人偷听墙角时该有的愤怒,她只是往后看了一眼,敞开的大门,幸村的视线正好可以触及到门外那个目光狼狈的少女身上。一眼过后,川岛潇洒地迈步离开。
转过身深深吸了一口气,樱井才把眼泪生生给逼回眼眶。走进病房,关上门,扬起了一个她感觉还算自然的微笑。她把热水壶放在床头柜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她看不清幸村此刻的表情,也没勇气正视。
放在床边的漫画书掉落下来,她把它捡起,放好在他枕边,整个动作下来,她的手一直僵硬着,还有少年疏远淡漠的声音,仿佛还在耳侧回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