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过去已经不知从何时更加遥远,但“少女”始终记得,那带有侵略性的、扎根在脑海中的糟糕文明。
当星球炸裂,她作为文明的幸存者漂泊在宇宙中的时候,也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同样有着高文明的世界收留。
更没想过,自己一个注定孤独的“狼崽”,此生还能有作为“人”生活下去的机会。
第一次遇见“父亲”时,她甚至已经丧失了作为“人”的本能意识,回归于野兽的思考方式。
她一口咬上了“父亲”的手背,换来的就是巨大的“震慑”。
那是能够让她从心底渗透到全身的恐惧。而自那之后,哪怕是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她都再没感受到那样激烈的心跳。
“在想什么?”
训练时的空隙,少女望着手上缠上的一条一条的绷带,将自己的思想放空。
男人坐到她的身边,像是安抚一般,对她露出一个还算和蔼可亲的笑容。
“父亲。”
季灵回望向眼前的男人,两个亲昵、却经由冰冷语调说出来的文字横亘在他们中间。
男人很明显不太满意她的这种生疏,“是训练太累了?还是不太适应现在的环境?”
这样的问句季灵无比清楚,这是潜移默化的规训。
于是她眨眨眼,“不是的父亲,只是在想晚饭吃些什么。”
“这样啊。”
看着男人脸上重新绽放的笑颜,少女这才真正放下了心。
那一刻,她心说幸好幸好,还好自己情商姑且过得去,能够猜到眼前男人的一些心思、不至于送命。
可直到在一次与“父亲”爱人伴侣的闲聊中她才知道,“父亲”对于他人情绪的感知异常敏感,在她感到惶恐不安的时候,“父亲”早已察觉。
“可他为什么”
白发少年轻笑一声,“你是人又不是什么需要暴力调教的怪物,有自己的人格。而且你足够的乖,足够的懂事,难道这些还不足以换来他的理解和尊重?”
人格吗?
她以为从自己被投入到一个又一个的副本训练中的时候,自己的人格就早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那次谈话其他的都已经记不清了,只有白发少年离去时的那一瞥让她自始至终都铭记在心。
“他和你算得上是同类,有时候换个角度,也将他当作一个普通的人去与他交流,或许你会发现更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初次听到这句话,她将它放在了心上却从未过多留意。
漂亮话谁都会说,可等级制度是从一个细胞开始就已经存在的。
人跟人始终是不一样的。她也不能忘记这句话。
是以,后来经过千万次副本训练,她都没再主动去找过那个男人、她的“父亲”一次。
她和他们的关系也一直只能算得上是“亲人”,而没到“家人”的地步。
关于生日,她在意,却觉得没有必要。
玩着手中的游戏,熟悉着将来可能会在副本中运用到的游戏剧情,当一个巨大的蛋糕被推到她的跟前时,说不震惊那是假的。
与“父亲”初次见面时的恐惧给她留下了莫大的阴影,可那阴影在与张罗着给她庆生的男人重叠时,一直盘踞在心头的忌惮竟然退居到了幕后。
“真是凑巧啊,咱们小灵儿的生日和这个游戏的周年庆时段竟然撞上了。”
切蛋糕的手一顿。
那一瞬间,季灵想了很多。
在经过推算之后,她竟然发现自己在“地球”的生日确实是4月17日。
确实很凑巧啊。
“父亲真的不是单纯选了个看起来很热闹的日子来给我庆生吗?”
第一次,她在他们面前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后来她才知道,神明的一项奇特能力并不是推算,而是直觉。
借由那位白发少年之口,“你父亲的数学可能不算太好,可是在大事上他一向还算幸运。”
“我只是觉得那一天本来就该是小灵儿的生日啊。你看刚好是白羊座,小灵儿确实看起来傻乎乎的,这不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