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想念大海,开始想念浪花涌起时的白潮,开始想念海螺在身边吹响的歌谣。
于是,某个无光的夜晚,人鱼踏上了归乡的旅途。
他走过干涸的大地,踏过沸腾的岩浆,甩掉追来的卫兵,最终窥见了熟悉的深蓝。
但他早已失去鱼尾与长,不被海洋容纳,不被同类接受,只能徘徊于白沙滩之上,永远眺望着远方的王国与深处的家园。
故事到此为止。
房间中一片寂静。
沈念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脸,过了很久,才极为缓慢地眨了下眼。
“我……是故事里的那条人鱼吗?”
“是。”
晏止行承认得很坦荡,他伸手,指腹轻轻擦过沈念眼角,似有湿意,也像是错觉。
那双漂亮的眼,此刻却有些黯淡了。
沈念将自己又往被子里缩了缩,他难得退缩了,眼睫也低着,过了几秒,才鼓起勇气重新开口,问:“故事的结局……是您对我的惩罚吗?”
晏止行垂眼望他,只问:“你犯了什么错?”
“我……”沈念迟疑了。
唇微微抿起,越来越用力,最后甚至有些白。
而晏止行始终凝视着他,要他说出那个答案。
可这太难了。
……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生。
让他留在那个雪夜好了。
就像人鱼永远留在白沙滩上。
他眼睫越来越低,直到脑袋顶上忽然传来另一人的声音。
“你是指,”晏止行表情很淡,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般漠不在意,“你与父亲的关系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单纯,雪地里的那次相遇……”
“也只是,蓄谋已久?”
他声音很轻,可仿若惊雷炸响在沈念耳边,晏止行望过来,目光里满是审视。
沈念竟瑟缩了一下。
他被晏止行优待了太久太久,哪怕早听闻这人心狠手黑、让人忌惮,却也从来没有直面过。
晏止行在他面前,纵然有过强硬的姿态,可最后总会俯下身,为他捧一朵玫瑰。
他被吓到了,嗫嚅着说:“不是这样的……”
目光带着点点无意识的祈求,他望着晏止行,重复了一遍:“我没有。”
晏止行垂眼望着他,从颤抖的、沾了泪的眼睫,一直到被咬得泛白的唇。
他终于笑了,伸手捧起沈念的脸,与他额头相抵。
属于另一人的体温传过来,沈念怔怔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听到对方嗓音中含着轻笑,带着哑意,告诉他说:“没关系,念念,我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