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淅沥,昏昏长廊上,灯火摇曳,岸边翠柳垂泪,远处春雷滚滚。
早在多年前,兰珍玉曾与长公主有过一面之缘。
彼时她还是宣德侯府未出阁的幺小姐,天真烂漫,活得张扬又自在。被送到宫里当公主伴读时,兰珍玉是抗拒的。
那座四四方方的宫城了无生趣,红墙高耸,让人看不到天空,压抑沉闷。
也有其他世家女和世家公子被选作伴读,她们跟着公主皇子一同在南书房念书,托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的福,得到太傅大人教导。
那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迂腐又守旧,对皇子和世家公子倾囊相授,对公主和世家女只叮嘱她们学习品德和才艺。
“女子不若男子,学问不必太多,陛下叫你们坐在这里一并学习已是开恩。你们需牢记,女子当修习品德,未来嫁到夫家相夫教子,大方得体,做个得体的当家主母才算不负老夫的教导。”
兰珍玉正是刺头的年纪,她虽不爱念书,但刚想起身反驳太傅的话,坐在前头的睢阳长公主已掀了桌案站起身来。
“我看你是满嘴喷粪!”
那时的睢阳长公主还不是睢阳长公主,而是华阳公主。
太傅被华阳公主气得哆嗦着手指着她,“胡闹”两字还未说出,就被华阳公主如疾风骤雨般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天生我等女子与男子无有不同,因何不能有学问?自古科举唯男子可入,男子将女子束缚在家中存不不出还不够,如今还要剥夺女子念书的权利,贪心至极!不是只有男子才能到朝堂论家国天下事,若女子有机会,一样可以。你这老东西满嘴胡言乱语,怕是年事已高,脑子被浆糊糊住了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本公主劝你还是积点阴德吧,趁早告老还乡,还能留个好名声!”
太傅被当场气晕,事情传到陛下耳中后,华阳公主被狠狠惩罚了一番,气不过的华阳公主趁太傅深夜在家时,翻墙进去打了太傅一顿,把太傅吓得当真连夜收拾东西返乡了。
她的恶名因此传开,举国上下皆知,华阳公主是个恶劣至极的人。
那会儿众人皆对华阳公主避之不及,有几个素来与华阳不对付的公主借此讥讽华阳,被华阳堵在南书房也是一顿好打。
没人知晓,那日任由太监怎么推也推不开的南书房的门,是兰珍玉关的。
“兰夫人,殿下就在里面,您进去吧。”
兰珍玉点点头,正要抬脚,却听里面传来睢阳长公主的声音:“她既死了丈夫,便叫她兰娘子。”
兰珍玉一愣,惊鸿已换了称呼,“奴婢之过,兰娘子请进。”
房内烛火明亮,红绸缥缈,兰珍玉慢步走到睢阳长公主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躬身行礼。
“臣女,见过长公主殿下。”
“抬起头来。”
兰珍玉抬起头,撞进一双神采奕奕的凤眸中。
睢阳长公主未上妆,此刻素面朝天,只着中衣散着头发靠坐在上方,多年过去,她不再年轻,却比从前更加凌厉、庄严。
“多年不见,兰珍玉。”
“殿下唤臣女前来有何事?”
“谢晗之事,是本宫对不住你。”
兰珍玉一愣,她们一个二个都自责害谢晗受伤,她却清楚,怪不得任何人,故而摇摇头:“非公主之责。”
“不。”睢阳长公主把玩着琉璃酒杯,暗红色的葡萄酒照出她冰冷的眸色,“如若不是本宫想将手伸到科考上,今日不会遇袭,说到底,还是本宫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