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日头正烈。
酒楼里人来人往,今日酒楼里无人说书,吃酒的人们便自顾自说起了闲话,谈论的正是近日京城里炙手可热的宜安郡主府。
“宜安郡主她娘不是被人揭发是个弑夫的恶妇吗?怎的官府还没将她抓起来判罪?今日在朱雀街做工的人,还瞧见她往府上喊绣娘要做衣服呢。”
“她是长公主的人,长公主未发话,谁敢动她?”
“可昨日众目睽睽之下,长公主拂袖而去,摆明了不信她清白,而且我听说那郡主的父亲是外放做官的进士,纵使长公主势大,难不成能越过律法去?能越过圣上去?”
“若是长公主有心包庇,也不是不可能啊,证人是长公主派人去找的,到时候动动手脚,黑的说成白的也不难。”
“诶你们在说什么呢?”几人正说着话,突然插进另一人,见他们还在谈论郡主府的事,忙兴奋地将刚听到的传闻分享给他们:“你们听说了吗?国公府出大事了!”
昨日除了郡主府闹了一通人尽皆知,夜里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消息,说安国公夫人中毒昏迷,府里乱作一团,那安国公世子不知怎的发了疯,将自己怀孕的妾室踹倒在地,让其没了孩子。
流言蜚语顿时围绕着安国公府传开,第二天皇帝的书案上,就有了参霍霖的奏折。
霍霖如今在礼部当值,正是升职的关键时期,多少人盯着礼部侍郎这个位置,如今霍霖有过,自然惹来众人攀咬。
然外忧尚来不及考虑,光是内患就让霍霖够头疼了。
昨日霍霖失手踢了许姨娘,太医会诊后还是没能留住孩子,许姨娘醒后哭得肝肠寸断,却不敢怨怪霍霖,眼下没了孩子,她还得仰仗霍霖而活,霍霖或许会愧疚一时,却不会愧疚一世,她得趁霍霖仍对她有愧,为自己谋利。
可还没等来霍霖,她先等来了兰惜玉。
兰惜玉面露怜悯,惋惜地给她理好鬓边被冷汗浸湿的碎发,语气轻柔满是可惜:“你也莫怪世子,夫人中毒,他一时心急才会对你动手,你好好休养身体,养好之后求世子升你为侧夫人,也不枉辛苦怀胎这么些日子。”
不知怎么,明明兰惜玉句句温柔,为她着想,许姨娘就是觉得一股股冷意从心底窜出,她颤抖着眼神,避开兰惜玉向她伸来的手。
见她躲闪,兰惜玉手一顿,眉头一挑,随后耐心地给她掖了掖被角:“好好休息,孩子,还会有的。”
许姨娘目送兰惜玉离去,才松开了死死攥着被子的手,一片湿意。
从许姨娘处离开后,兰惜玉径直去看了霍霖。
昨晚一阵兵荒马乱后,霍霖就躲在书房里不见人,想来是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给他的冲击太大了,一时难以接受。
想到这儿兰惜玉摇了摇头,真是无用,杀死个连孩子都不算的东西,就叫他怕成这样。
霍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一时气血上头,就做了糊涂事,许姨娘醒后他也不敢去探望,一闭眼就是许姨娘身下刺眼的猩红,和孩子的哭声,叫他不敢合眼。
兰惜玉来时,书房一片昏暗,他浑身瘫软坐在椅子上,眼下一片乌黑,人憔悴得紧。
掩唇遮下眼底的厌恶,兰惜玉从唐秋手里接过养身汤,推开房门进去。
“夫君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也得想想婆母,想想妾身还有娇娇啊。如今公爹不在家中,府上一切都要靠夫君抉择,夫君断不可一蹶不振啊。”
霍霖看见兰惜玉,像是看见了精神支柱,他抱住兰惜玉,将头埋在她的腰间,语气颓靡:“玉娘,我居然……杀了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