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季砚礼的嗓音温沉一如既往,甚至好像自带一种镇定剂般的安抚作用,许柠柚不自觉跟随他的指令,慢慢吸气再吐气,很快,那种晕眩的感觉就消失了,只余下些微还没有彻底恢复的昏沉。
直到他低下头,目光清明看向此时正倚靠在书桌边站着的人,两人视线交汇,季砚礼才又温声开口:“好些了吗?你应该已经不烧了。”
顿了顿,他抬手拿起一旁书桌上放着的崭新测温枪,朝许柠柚晃了晃:“半小时前用这个给你额头上测的,你可以再用体温计量一下腋温。”
刚醒时的某个猜测在这一刻变得愈清晰起来,许柠柚抿了抿唇,终于还是直白问出一句:“那个…你是带我去了校医院是吗?”
一瞬停顿,许柠柚耳尖莫名就烧红了两分,他小声又飞快补上一句:“背我去的?”
可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季砚礼就蓦然静默下来。
许柠柚不懂季砚礼为什么要突然沉默,难道是自己猜错了?他记忆里的片段难道都真的只是做梦?
正兀自在心里这样揣测着,就听季砚礼又开了口,却是不答反问的一句:“你都不记得了?”
这话实在问得灵性。
甚至有一瞬间,许柠柚觉得一定是自己烧烧坏了脑袋,不然他怎么会从季砚礼如此温和沉静的嗓音里,听出那么一点点哀怨味道?!
许柠柚立刻又晃了晃脑袋,企图晃去这吓人的想法。
好在他这次再晃脑袋没有再感觉到头晕,赶跑了奇怪的念头,许柠柚才又看向季砚礼,他攥着衣服下摆实话实说:“对…我只记得之前我是一个人在宿舍里,还坐在下面书桌前,之后忽然感觉头很晕,我就想趴一阵休息一下,再后来就…都不是很清楚了,只隐约感觉是你把我背去的校医院…”
讲了最后半句,许柠柚停顿一瞬,正准备再补上句“当然也可能是我在做梦”,可他还没来及再出声,就听季砚礼“嗯”了一声。
这一次,季砚礼直截了当给了他明确答案:“对,是我背你去的,你当时烧烧得不太清醒了,我就擅自做了决定。”
这样说着,他竟还一副歉然模样,又认真讲了一句:“抱歉。”
许柠柚这下简直想在心里尖叫了——
不是,这都是什么事!
他的三次元好饭竟然主动背了他,还一直背了从宿舍到校医院走路至少一刻钟的路程,这么长时间的亲密贴贴,可他竟然…
竟然,一个细节都想不起来!
而现在,追着他喂饭的季砚礼竟然还反过来要同他道歉?
倒反天罡!
许柠柚在心里狠狠谴责自己。
“不不不!”他脑袋都要摇成了一只小拨浪鼓,连忙一叠声对季砚礼说,“你怎么还要道歉?明明该我道歉的,又给你添…”
可他的道歉又一次被季砚礼打断,就像前一次他因为没带伞而害季砚礼被淋湿时的道歉一样,季砚礼连打断时讲出的话都如出一辙——
“是我自己选择要背你去医院的,你道什么歉?”
许柠柚再次怔住。
“为了在医院照顾你,你爷爷奶奶特意从老家赶过来,你爸爸特意请了两天假给你送饭,妈妈我成夜在这里陪护,这还不都是为了你?这都是你欠我们的,你就得用好好跳舞,跳出成绩来给我们偿还!不然怎么对得起我们全家对你的付出?”
诸如此类的话语许柠柚从小到大听过太多次了,这甚至成为了他的一种潜意识,以至于让他每每听到季砚礼给出的截然相反的答案,总会格外不知所措。
许是看出了他的怔愣,季砚礼又语气自然补上一句:“不用道歉也不用道谢,你可以反过来想一下,如果今天是我生病烧,你会放任我不管吗?”
许柠柚瞬间回了神,他立刻摇头,提高了音量回答:“当然不会!我肯定也会第一时间送你去医院的!”
“那不就是了?”季砚礼挑了挑眉,又自然而然切换了话题,“不睡了的话就下来吃药。”
这个“换位思考”很有奇效,许柠柚对季砚礼的亏欠感瞬间消失了不少,但感谢之情当然还是在的,他边在心里想着要怎样给季砚礼一份“回礼”,边乖乖应了声“好”,就转过身去从床梯下床。
季砚礼一瞬不瞬注视他的背影两秒,又蓦然垂眸,掩饰般转了转自己右手手腕上的手环——
许柠柚看起来是真的就像喝醉酒后断片那样,基本什么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