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来就是盛迦当初在脑海中模拟出的自己的计划失败后可能会出现的场景。
事实上,假如宋霁安不选择离去,在第二天这个场景就会变成现实。
宋宁秋觉得宋霁安选择离开是在成全自己的为难,她抱着宋霁安泣不成声,说尽了对不起。
她说想要实现盛迦的心愿,可她没有想过放弃宋霁安,她只想过让两人暂时不要见面,让宋霁安避一避盛迦,等一切都理清楚了,等她解开了盛迦心底的心结她们再见面。
宋霁安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她无法轻易放弃。
她只是在觉得这个不得不做出的决定也很委屈了宋霁安,她在责怪自己无法在这件事上找到更好的解决方法。
她在对两个孩子都感到愧疚。
“你放弃了一切,你自愿退出,你知道我假如现真相绝对无法接受,但你依旧选择用这种方式,拉着宋女士一起给我编造一个谎言。这会让你更好受些吧?你觉得自己的使命完成了,你觉得这样我们就两清了,你觉得这样我们的事情就彻底解决了。”
这是年少的宋霁安做出的无比决绝的选择,她要走,她要走得干干净净,她不想苟活在宋家,她要一个问心无愧的结局,哪怕明知这个结局的过程可能会对盛迦产生欺骗她也还是做了。
两个十七岁的少年,总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里,可实际上,她们依旧年幼,不够成熟,她们做出的选择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
宋霁安在与盛迦的争执中也彻底露出了她锋锐的一面,她凝视着盛迦,冷笑道:“盛迦,你别说得这样冠冕堂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和我相处了一整年,你从单纯对我的敌对变成了做下一切之后对我满怀愧疚。”
“你心底的不甘和挫败不是宋女士的选择,也不是我的欺骗,而是你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这样幸运。”
“幸运到现真相的那一刻才觉其实哪怕你不用做这么偏激的选择,不用这么费尽心思地接近宋家的一切,只要你将真相铺开在所有人面前,我其实会选择自己离开。”
“我的离开不是因为被你打败,不是因为被你的偏激吓到,而是因为我也有我自己的原则,我也拥有直面痛苦的勇气,我可以为了自己追寻的公平而放弃我不应该获得的所有利益。”
“你觉得你应该恨我抢走了你的母爱、你的身份。又因为变得太过了解我而犹豫纠结愧疚,所以你想,快点做个了断吧,在你还没有对我彻底下不了手的时候把一切都结束掉,这才是你用这样偏激的做法来逼宋女士做个抉择的原因,你感到不安了,你觉得事情要过你的掌控了。”
“你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坏,你从来就不相信任何人,你也不信自己可以得到平等的对待,在这之后任何可能动摇你心神的东西都是异端,因为你害怕自己产生变化之后就不再是自己。”
盛迦握紧了椅背,恼火道:“我如果不这样,我早就被人扒皮抽筋了!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一个我只认识了一年还是我自己刻意接近的你?”
屋子里突然陷入了一片沉默。
无论是盛迦还是宋霁安,都在争执中失去了她们本该拥有的自持和克制。
她们猛烈地攻击着对方的薄弱之处,将对方刺得鲜血淋漓。
可又隐约在伤口中感受到了一丝快意,那是她们憋闷许久,无处泄的郁火,那是两具精致人皮下真实的、活跃的灵魂。
那是十七岁的雪地里未曾解决的后续,或许早该这样吵一次,哪怕根本吵不出来谁对谁错。
盛迦深吸一口气,背过身看向窗外,她眯了眯眼,突然说:“假如你觉得我的不甘有错,那你又何必要因为我对殡仪馆的投资而决定来找我呢?”
“因为你对于我的帮助也不甘,你并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哪怕现在你的殡仪馆其实格外艰难,朝不保夕,按照它现在的展,你就是在外面接几十单都不一定能填得起。”
“所以呢?这是你的报复?想让我感同身受?”宋霁安反讽道。
“这不是报复,”盛迦看了一眼墙上的照片,她看到了十七岁的宋霁安正笑得开怀,“你一直都对我感同身受,我知道。”
就是因为感同身受才要用一场可笑的告别来维持盛迦的自尊。
事实上,这种感同身受反过来用在盛迦对宋霁安也一样,这场投资从来就不是报复,是她察觉到宋霁安的精神正走向困境后下意识的选择。
可盛迦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的声音骤然变得轻了许多,“宋霁安,你还记得你最后一天和我说过什么吗?”
“你说今后不要再见面了。”她勾了勾唇角,眉眼不再紧绷,“既然一切都是假的,那你的要求,我也没有必要遵守了。”
此刻她没有任何规划,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是她会执拗地将这一团乱麻解开。
宋霁安过了良久才开口,声音散漫,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殡仪馆你自己投资的,我本来就没有阻止股东进门的权利。”
说罢她站起身,补充道:“不过你不一定能见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