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顶的玉兰珠钗终于不堪他过大的动作,从歪倒的云鬓中脱落,猛地摔在地上,流苏和钗体中间断裂,玉珠好似雨水滴落在地面一样,散成了无数,滚落至门槛边:“你开门。。。。。。。你出来和我说话!”
“。。。。。。。。。。。。”院内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谢筠兰忽然被一阵绝望的情绪包围。
他惶恐,害怕,如坠冰窖,后悔的情绪如同反酸一样从胃里反上来,顶在喉头。
他拍门拍的掌心红肿,浑身脱力,最后甚至有些想吐,弯下腰干呕了几下。
生理性的泪水从眼眶蔓延至瞳仁,以至于视线内模糊一片。
“夏侯鹜光。。。。。。。。”伴随着嘶哑的声响,有温热的眼泪一滴一滴从他的眼睛里掉落,宛若破碎的水晶珠子,沾湿了地面:“你别走。。。。。。。。。开门出来见见我。。。。。。。。。。”“吱呀——”不知喊了多久,直到喊到声嘶力竭,才有风吹过,树叶打着旋儿吹到谢筠兰的脚边,又借风力,轻巧飘进了打开的门缝。
谢筠兰微微一怔,片刻后,从逐渐变大的门缝边缘,一寸一寸地向上抬起了头,视线几乎是慌张又迫切的,落在了来人的身上。
第7o章
一张黝黑带着粗糙的疑惑脸颊印入了谢筠兰的眼帘。
面前的人生的浓眉大眼,穿着粗布衣裳,浑身上下简朴素净,见谢筠兰站在门口,不由得局促起来,带着褶皱的宽大手臂不自觉慌乱地在大腿上抹了一下,好半晌才想到要弯下腰,小心翼翼地试图和谢筠兰平视,道:“小公子,你找谁?”
“。。。。。。。。。”谢筠兰盯着他,缓缓直起腰来,看着他,眼眶中的泪水缓缓落下来,被他粗暴地用手背擦去,哽咽道:“夏侯鹜光。。。。。。。。夏仁呢?”
“哦哦,你说我家公子啊。”那人听见夏侯鹜光四个字时还有些懵,听到“夏仁”这个名字时,才好似反应了过来,忙道:“他前两日出了远门,说是有几年不会回来了,雇我在这里看着他的院子。”
这人看起来面相老实,应该是不知道夏侯鹜光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叫夏仁:“小公子,你找我家公子有急事吗?”
“。。。。。。。。。”听到仆人说夏侯鹜光已经走了,谢筠兰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些许恍惚。
他像是被瞬间抽走骨头一般,情不自禁地扶着墙,踉跄着缓缓滑坐在地上。
他顾不上脏,只抱着膝盖,冷不丁流下了眼泪:“混蛋。。。。。。。。。”他一边哭,一边骂,衣袖在脸蛋上胡乱地抹着,擦得原本娇嫩的脸庞红疼:“夏侯鹜光,你这个王八蛋。。。。。。。。”他还没有原谅他,他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小公子。。。。。。。。。”守门的仆役错愕地站在门槛内,看着坐在他家门口毫无形象且预兆大哭的谢筠兰,在扶起他和站着之间犹豫了几秒,就听见了耳边传来了马蹄声。
他抬起头一看,只见一个容貌俊秀的公子下了马,来到马车边,扶着服饰精致华丽的美貌夫人从马车上走下来。
“筠兰。。。。。。。。。”祝余刚站稳,就看见谢筠兰坐在路边伤心大哭,忍不住一阵心疼。
他提起裙摆跑过去,想要扶着谢筠兰起来,却没想到谢筠兰看见他之后,反而哭的更大声了:“嫂子。。。。。。。。。”谢筠兰哭的都快站不起来了,趴在祝余身上,说话的声音一抽一抽的,像是快要哭断气了:“夏侯鹜光,他。。。。。。他走了。。。。。。。。。。”祝余:“。。。。。。。。。。”他揽着谢筠兰的腰,不让谢筠兰哭到脱力滑坐在地上,闻言下意识转头,看谢筠亭:“。。。。。。。。。”谢筠亭负手站在马车边,看着痛哭失声的谢筠兰,眼神微动,片刻后负手转过头去,没有开口说话。
夏侯鹜光走之后,谢筠兰回到家,就大病了一场。
他这一病,就病了一个多月。
先是高烧不醒,后来是终日噩梦连连,以至于神情恍惚,面色苍白,甚至还会说胡话,最后甚至连家里人都认不出来了,有一日竟然还光着脚、穿着单薄的衣衫跑到了街边,被飞驰而过的马车撞翻,差点没命。
等到家人找到他、将他救回来的时候,谢筠兰却说他并不记得自己出了门。
他像是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也失去了生平大半的记忆,无论什么汤药灌进去,都不见好。
后来实在不行,请了大师来看过,大师说是谢筠兰受了惊,以至于三魂少了一魂——通俗来说,就是得了癔症。
癔症是心病,需要心药去医,但这“心药”现在远在边疆塞外,谢迁鹤就算在京城只手遮天,也无法把这心药带回京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筠兰像是逐渐枯萎凋零的花一样,逐渐衰败下去。
一转眼过去了两年,谢筠兰已经二十岁了,早就到了议亲的年纪。
前两年,还会有不少媒人上门说亲,但谢筠兰的癔症越来越严重,有时候坐在地上双目呆滞无神,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泥塑娃娃;有时候却会突然病,跳起来,嚷嚷着要去找“夏仁”,把说亲的人都吓一大跳,久而久之,竟然也没有人敢上门来了。
看着谢筠兰这副模样,谢家人急在心里。
大夫和大师像是流水一样被请进京城,可是谢筠兰的病却一直没有好,最后谢筠亭实在没法子了,只能让人戴上夏侯鹜光的面具,扮作“夏侯鹜光”,来见谢筠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