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妩在一旁听着,没说话,只是目光看向前方。
全课房的学生都在听蒋怜道歉的时候,只有陆衡清不抬头,继续看书。
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所以,确实是我这些日子烦恼到大家了,我再次给你们道歉。”蒋怜说了一大长串道歉词,最后一句,又是带着哭腔擦着眼泪说的。
“行了,”吴先生叹声气,“你若以后知错能改,那便也算是好事。”
“吴先生,我是真的知错了,其实我今日来,不过是口头道歉,还给你带了歉礼。”蒋絮佑红着眼眶把一个大木箱抬上来,放在地上,“这是我为大家准备的一点礼物,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你有这片心意便好。”吴先生只道。
“谢谢您。”蒋怜又道。
“你若无事,可以回去了。”吴先生继续道。
“其实……我还有一事,”蒋怜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眼眶依旧红着,“我之前在课房里,得罪最多的,就是陆衡清陆公子了,我这次也单独为他准备了一份歉礼,想当面交给他。”
吴先生一听,想了想,点点头,又对陆衡清道:“衡清。”
陆衡清抬起头。
吴先生又看向蒋怜:“你现在可以交给他了。”
蒋怜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装的东西,慢慢走过去,走到陆衡清面前,然后把东西往他眼前一递:“陆公子,之前我在这里添了不少麻烦,你受苦了,今日这份礼送与你,我也不盼你消气,只愿你别那么恨我。”
陆衡清想了想,什么也没说,接过蒋怜给的纸包,放在了案几上,然后继续看书。
“陆公子,要不你现在把它打开看看,可以吗?”蒋怜又道。
“既是礼,衡清当然会会去拆的。”吴先生又道。
“不是,”蒋怜摇摇头,眼眶更红了,“主要是,我给陆少爷的礼物,其实不能放在纸包里太久的,我怕回去就不好了,所以想让他现在拆了……”
“这……”吴先生皱眉一阵,然后道,“衡清,你现在把它拆了吧。”
“是。”陆衡清听吴先生的话,又放下手中的书本,拿起蒋怜送的小纸包。
他全程没有起身,坐在自己的案几前,慢慢拆开纸包上的绑线,然后打开纸包。
里面是一个红色东西,他也不知是什么,便拿出来,然后簌簌两下,那红色的东西便展开了。
此时陆衡清才脸色一变。
“这,”他蹭一下站起来,丢掉手上的东西,“蒋怜!”
那是一块女子用的红色肚兜。
“哈哈哈哈哈哈哈!”蒋怜一声银铃般欢快的笑声骤然响起。
荔山书院(5)
“你不知羞的。”陆衡清丢了那肚兜,眉毛拧在一起,白皙的脸上头一次出现极度的不快与红晕,盯着蒋怜。
“我怎不知羞?我可把我最喜欢的东西送给你了,”蒋怜脸上刚才那副柔弱和懊悔全然不见了,又恢复了以往的傲慢和肆意,“怎么,你不喜欢?”
“你!”陆衡清哽住。
“蒋怜!”吴先生当即呵斥她,“言语放荡,你还有没有点女子的模样!今日不是来给大家道歉的吗,你这是何意!”
“道歉?我为何道歉?上这来读书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被人逼的,我早就说过不想在这里待着,你们却一直不清退我,是你们逼我走到这一步的,怎么,我还要谢谢你们?”蒋怜冷声道,“哦,要说谢谢,倒也可以吧,我得谢谢你们让我这段日子如此难熬,让我来这京城受如此大的折磨,那么还是按刚才说的,我会感谢你们每一个人,然后,这份谢礼送给你们!”
说完,蒋怜忽然一下,掀翻了她身旁那只说好送给全课房人做礼物的大箱子。
大箱子轰然倒塌,盖子打开,一瞬间,无数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吱”声想了起来,一大堆灰呼呼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窜出,往每一个人的脚下窜去。
“啊啊啊啊!是老鼠!!”
“啊啊啊啊啊不活了!老鼠啊!是老鼠!”
“要疯了!好恶心!都走开!老鼠!都在走开!”
不过一会儿,整个课房的人,在蒋怜的大笑声中,全都疯了。
“你这丫头,是要气死我不成!”蒋怜被带下山后,蒋张氏朝她怒吼。
“吼什么,”蒋怜一脸不耐烦,“襄州蒋家让我来这里读书,你们不是特不愿意吗,现在我读不好,你们又装出一副不满意的样子,给谁看呐?”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蒋张氏又高声道,“你爹现在还在为你放老鼠的事在山上给先生们道歉,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我们对你还不够好吗!”
“好?好的话,为什么送我来这里之前,要无数次跟主家商量能不能换我那个傻二弟过来念书?好的话为了阻止我念书,还差点把我卖给村头那个得了花柳病的五十岁老汉?这就是你们对我的好?”
“你终归是个女子,读书再多也光耀不了门楣,早点嫁人才是正事,给你许的那户人家家里做布匹生意的,赚不少银子,你去了,能愁吃不好穿不上吗!”蒋张氏又高声道。
“既然你都说了我是女子只能嫁人,那来京城读书,说不定我能寻觅个更好的姻缘呢,你们怎么不说这一点?”
“你能寻什么好姻缘?就你这一股子混劲儿,京城哪位贵少若是瞧上你,他便是眼瞎了!”
“哦,那你意思我这么不堪,都能配得上那做布匹生意的五十岁老汉,那老汉也就不过如此呗,”蒋怜笑了,“回头我就告诉那老汉,你在背后是怎么贬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