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的电影院,全场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和银幕上共度生日的男女情侣,男友忙于破案,近乎入魔,无奈之下,女主角切断了家里的供电,在昏黑中点起蜡烛,“逼迫”男主角陪自己过生日。
“你出生在世界上的日子,对我很重要。”虞百禁看着我,说,“不管你怎么想,那一天都是我的纪念日。”
“真是不讲道理的人。”
我打了个哈欠,问他,“生日几月份?”
“十一月。”
“去年怎么过的?”
“被甩了,失恋了,躲在被子里哭一整天。”
“别装。”
“你不信?我瘦了五六斤!”他猛地抓起我的手塞进他衣服里,“腹肌都没以前明显了。”
“……”幸好邻座没人。无论是我的脸还是他的肉体,我都不想被别人看见。
“那今年。”我使劲把我的手抽回来,“我陪你过。提前几天做好安排,我把工作推掉。还有呢?”
“礼物。”
“你想要什么?”我的命也行,活祖宗。
“还早——到时候再说。”他拖长了话音,不再回答我一连串生硬的提问,在影院座椅里窝了整夜的身体缓慢伸展,取笑着我的较真,“哎呀,宝贝心里又要藏事啦。但这次例外,因为是我的事。”
“看够了吗?打扫卫生的人来了,出去吧,洗把脸。”
放映员打开了录像厅的前门,一道疏淡的黄光照进来,不知是廊灯还是晨曦。我这一晚等同于没睡,几百块钱还打了水漂。就算是梁不韪的钱。“今晚再睡不到床我就把他们全杀了。”
“啊,好喜欢。”
“快起来!”
第64章
我和虞百禁从三号录像厅出来,外面天蒙蒙亮。一号和二号厅也陆续有观众离场,好多张困倦的脸,带出一股闷热难闻的风。逆着行人们往里走的是睡眼惺忪的检票员,路过我俩身边时、面带疑惑地回过头来一番打量,仿佛在梦里见过我们,醒来后又抓不到头绪。随后便先我们一步,踏进男卫生间,大声咳嗽、跺脚,弄亮声控灯。
卫生间里铺着牙齿般细小而密集的马赛克瓷砖,公共区域的水池上方是横跨整面墙壁的半身镜。我借来虞百禁的剃刀刮胡子,挤了点免费供应的洗手液,勉强打出泡沫涂在脸上,再不修修边幅,镜子里的人就没法看了。
“饿了。”虞百禁边洗脸边说:“待会儿出去找点吃的。”
“你一晚没合眼都不困吗?”我问他。
“我的最高记录是七十二小时没合眼。用我们这行的黑话叫‘趴活儿’,针对那些私人安保比较周密,要等待时机出手的长线任务。”他甩着手上的残水,顺势理了理散乱的额,“你也做过类似的工作吧?”
“每一个你的‘长线任务’对面都有一个夜不能寐的保镖。”
我叹着气,随手捡了一段回忆,“有一次,护送雇主横穿边境的雨林,跟一伙雇佣兵交火,对方有援兵,就埋伏在雨林里,随时可能劫我们的货,我大概……”我冲洗下巴,脏水打着旋儿流进水池底部的管道口,“六十多个小时不吃不睡,身体里像上了条。你懂我的意思。”
很微妙的,我能对他坦言这些往事,不必为了帮助听者理解而添加注脚,也无需笑纳礼节性的“共鸣”和同情,我知道他能懂。“要像了解你的同伴那样了解你的敌人”,知己知彼,莫过于此。
果然他痛惜道:“太辛苦了。”
紧接着下一句就是:“我养你吧?以后都不用这么累了。”
“你——”
我忽地噤了声。往镜中看去,一位盘着髻的中年妇女不知何时闪现在了我们背后,面容冷峻,身穿保洁员制服,一手叉腰,一手拎着拖把,正对我们怒目而视。
“脚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