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云姝弯腰拾起玉佩,缨络上“百年永偕”的篆字刺得司徒长恭瞳孔骤缩。
那年边关大雪,他揣着这玉佩杀透重围,只为赶在吉时与她拜天地。
“原是本宫错怪了。”卫云姝突然将玉佩掷进荷花缸,惊得锦鲤四散,“既要将外室子记作嫡子”
她睨着晏茉尚未显怀的小腹,“不若将《璇玑图》里藏的二十间铺面也添作贺礼?”
蔡氏喉头发出“嗬嗬”声响。
她当然知道卫云姝陪嫁中有前朝陆探微的真迹,却不知竟藏着长安东市的铺面地契。
司徒长恭突然劈手夺过侍卫的佩刀,寒光闪过之处,晏茉鬓边飘落半缕青丝。
“本世子从未碰过她。”刀尖挑起染血的粗布裙,露出内里崭新的月华裙——这分明是今晨刚换的衣裳。
卫云姝忽然轻笑出声,十二幅湘裙逶迤过青砖,每一步都踏碎话本里“贤良淑德”的谎言。
司徒长恭望着她渐远的背影,突然发觉三年来精心维持的体面,竟不如她石榴裙上一粒尘埃来得真实。
司徒长恭疾步上前,玄铁护腕擦过卫云姝腕间珊瑚镯:“闹够没有?”
话音未落,人群后突然传来玉珏相击的脆响。
“哎哟喂——”杨隆蟒纹箭袖扫开围观百姓,腰间错金螭龙佩随着步伐叮当作响,“咱们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他手中描金折扇“唰”地展开,露出背面卫云姝亲题的“纨绔当道”四字狂草。
司徒长恭指节捏得发白:“昨日若非拙荆舍身相护,诸位此刻怕是”
他目光扫过白越堂松垮的蹀躞带,“正在匪寨里哭爹喊娘。”
“司徒将军这话可折煞人了。”顾暄嗤笑一声,“昨夜小爷手起刀落时,那帮孙子哭得比醉仙楼的姐儿还惨!两百来个贼寇,还不够哥几个热身的!”
围观人群突然爆出讥笑。
绸缎庄伙计捏着嗓子学舌:“杨大少上月策马撞翻咱们三匹蜀锦,倒把自己摔进染缸成了蓝脸关公!”
“白公子更绝!”酒楼账房晃着算盘,“在莳花馆赊了八十两酒钱,拿把破扇子抵债,背面还题着‘白嫖光荣’”话没说完就被白越堂掷来的金瓜子砸中门牙。
司徒长恭额角青筋突跳。
“诸位公子英勇,本宫倒是头回听说”卫云姝忽然抚掌轻笑,泥金披帛扫落案上青玉貔貅,“用翡翠麻将砸晕三个,拿金瓜子砸跑五个,最后泼了整坛梨花白烧人家寨子——这般杀敌手段,当真古今罕有。”
杨隆得意地甩开马鞭:“公主谬赞!那火烧连营的架势”他忽觉后颈一凉,顾暄的剑鞘正抵着他新买的貂裘,“咳咳,当然主要还是顾兄神勇”
“够了!”司徒长恭劈手斩断廊下垂幔,“尔等可知冒领军功当斩!”
人群轰然炸开。
胭脂铺老板娘尖着嗓子:“我说今早怎么眼皮跳,原是等着看这出好戏!”
“呵!杨公子不妨仔细品品,您这话自个儿听着可信么?”司徒长恭眼尾微挑。
杨隆涨红着脸攥紧佩玉,珊瑚珠串在掌心硌出红痕。
他从未想过平日纵马章台的荒唐事,竟成了此刻百口莫辩的枷锁。
“司徒世子宁肯信公主被掳,也不信我等冒死相救?”一直倚着朱漆廊柱的顾暄忽然直起身,月白锦袍上银线暗纹在日头下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