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侯府,正厅。
兰珍玉弑夫一事早在京城里闹开了,侯府自然也得了消息,今日长公主亲自审理此案,兰靖宇本想去给妹妹撑腰,却被老太君勒令在家待着,不得离开半步。
他焦急地左右走动,晃得老太君眼睛疼。
“三个孩子的爹了,你就这么坐不住吗?”
兰靖宇倒觉得老太君也太坐得住了:“娘,您就不担心小妹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老太君悠然喝着茶,“她既然决定走这条路,今日被诬告弑夫只是小事,日后要面临的明枪暗箭还多了去了,这些只是小打小闹。若连这事都处理不了,我便准你将她抓回来关在家里好好照看,好过去外边平白丢了性命。”
老太君油盐不进,兰靖宇又难违母命,只能继续干着急。
明菱一回家兰靖宇就起身迎上来,焦急地询问道:“小玉怎么样了?”
明菱白了一眼,推他坐到椅子上,慢悠悠地抬起兰靖宇的茶盏一饮而尽,并不回话。
兰靖宇更急了:“哎呦娘子,你就快说吧,怎么一个二个都让我干着急呢?”
明菱刚回家,口渴得紧,喝完茶用手帕擦擦嘴角,才回答兰靖宇的问题:“夫君莫是忘了,我方才去的是国公府,并未去大理寺。那里的情况,我如何知道。”
“阿菱,国公府的情况如何了?”比起兰珍玉,眼下老太君更担心兰惜玉这边的情况。
明菱正了神色,“老夫人还昏迷着,听周太医昨日的诊断,老夫人中的,似乎是一种源自江南的毒,名唤断息,但老夫人为何中毒,我并未听惜玉说起。眼下周太医已经在着手解毒了,只不过恐怕不是很容易。”
老太君面露忧色,安国公夫人同她算半个手帕交,不然早年两家不会给兰珍玉和霍霖定下婚约,安国公夫人遭难,她心里也不是滋味。
“我房里的那几味药材,你明日去国公府的时候,一并带去吧。”
那些药材都是先帝赏赐给侯府的,一株可值千金,十分珍贵。兰靖宇夫妇本想劝老太君留下药材,转念一想老太君就是这么个性子,劝了反而惹她生气,相视一眼,打住了话头。
“对了,安国公可回府了?还有,霍霖的疯病可稳定下来了?”
霍霖打了妾室致其小产的事老太君也有所耳闻,众人都传霍霖疯了,霍霖是她看着长大的,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但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比起探究霍霖为何会如此,老太君更担心霍霖对兰惜玉不利。
提及安国公和霍霖,明菱脸色有些难看:“安国公……失了音讯,听军营的人说,安国公第一时间得了消息便往回赶,却在半路失踪,下落不明。”
大理寺。
陶诗这几日待在暗无天日的天牢中,没受什么皮肉之苦,她被带到公堂时,还有力气瞪着兰珍玉,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兰珍玉,我今日就让世人看看你的真面目,让世人知晓,你是一个何其恶毒的女人。”
兰珍玉淡然地站在一侧,无视陶诗的话,让陶诗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使不上。
她愤恨地别开眼,望着堂上坐着的睢阳长公主。
此案睢阳长公主是主审官,按理来说此事不应交由大理寺审理,但谁让放话的是权倾朝野的长公主,谁敢不从。
大理寺少卿蒲飞鹏私下请示过圣上,见圣上没有插手的意思,也就没多话。
围观的百姓众多,纷纷探头往里边看,想知晓这个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惊堂木响,睢阳长公主缓缓抬眸,望着堂下两人,徐徐道:“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陶诗匍匐在地,声音洪亮:“民妇陶诗,要状告罪妇兰珍玉,弑夫毁尸,无耻通奸!”
“弑夫?”长公主支起下巴,状似苦恼般想了片刻,方想起:“如若本宫没记错,兰珍玉的丈夫,可是现任东阳县县令,谢兴尧?”
提及谢兴尧,陶诗眼眶一红,堪堪落下泪来,她擦干泪水,坚定答道:“回殿下,正是。”
“东阳县隶属扬州府,此事你本应先到扬州府衙状告,如今却直接告到了本宫跟前,你可知,你是越诉?”
陶诗傻了,她根本没有想过这么多。
自听闻谢兴尧罹难的消息,她整日泪流满面,魂不守舍,恨不得追随谢兴尧而去。
决意自戕于谢兴尧坟前的那一天,她遇到了昔日在谢府伺候过她的丫鬟,那丫鬟说谢兴尧根本不是意外身亡的,而是被兰珍玉害死的。
惊惶之下,她又得知谢晗为兰珍玉与贼人通奸生下的孽种,怒不可遏,为谢兴尧感到不平,本想冲到谢府找兰珍玉问个明白,却得知兰珍玉已带着她那女儿随兄长回了京城,日后再也不会回东阳县了。
陶诗想,凭什么?凭什么她兰珍玉日后锦衣玉服、荣华富贵,谢兴尧却丧命火海?凭什么谢晗那个孽种从此平步青云、金尊玉贵,谢兴尧却尸骨无存?
她冲到谢兴尧的坟前,想质问他当初为了这样一个贱妇抛弃自己,可后悔过,却在惊觉他如今已是孤坟一座。
兰珍玉当真阴毒极了,给谢兴尧选的坟茔是个荒山野岭,平日根本没人来往。
陶诗恨,为自己恨,也替谢兴尧恨。
之前给她报信的丫鬟见她失魂落魄的,叹息道:“若是我能进京就好了,我定要当着那些权贵的面,扯下兰珍玉虚伪的面具,叫世人瞧瞧她的真面目。”
陶诗将这话听了进去。
她决定进京,为谢兴尧报仇。
于是变卖了之前谢兴尧送给他的首饰和铺面,收拾好行囊,一路北上,生生走了几月,才走到京城。
进京后她还未去寻兰珍玉,就从许多人口中听到了她的名字。
她的女儿谢晗救了长公主,获封郡主,她成了尊贵的郡主母亲,踩着谢兴尧的尸骨成了京城荣极一时的贵妇。
陶诗心中恨意更甚,听闻今日兰珍玉在郡主府摆下宴席宴客,她跟着人流走到郡主府,恰好撞见她收拾谢二叔一家的场景,对这个面目可憎的女人更是厌恶。
见众人都被她蒙骗过去,就此揭过,她想也没想就冲出去。
“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义正言辞,那兰夫人可敢承认自己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