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自梳堂起了誓,便终生都要在自梳堂,不再入这红尘。
若有人违背誓言,依堂规走过刀山火海,那刀山是真的从房梁密密垂下的刀刃,那火海也是烧红的炭铺成的路,过了刀山火海能活下来的人,从此与自梳堂再无瓜葛。
山路崎岖,魏晓枫一路颠簸,骨头仿佛都要散架,撩起帘子往外一瞧,满山的萤火在寂静的山间忽高忽低的飞着,那是在京中没有见过的景色,一时惊喜得瞪大了双眼。
“好美啊!”
他伸出白嫩的手去抓,握着拳头凑到眼前看掌心的那点萤光,无邪一笑,又展开手掌任它重新飞回夜空。
这一点新鲜感,被饥肠辘辘给冲淡。
管家将他送到门口,与堂里管事说了几句,还给了一袋钱便丢下他走了。
魏晓枫一心想着吃饭,一步三回的跟着里边的哥儿进了庙堂,揉着肚子,小声问了句:“晚膳没赶上,我现在还饿着,你们还有吃的吗?”
这老哥儿瞧着就不太和善,问他要点吃的冷着个脸训诫道:“自梳堂申时用膳,错过了就没有吃的,你既然来了这里,不管你从前种种,是何身份,便要守自梳堂的规矩。”
“第一天来,不能通融通融?”
“不能。”
“宋管家说我何时能回家?”
那老哥儿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来了这里,你还想着回去?”
魏晓枫不解:“那,那不然呢?我总不能在这里住一辈子吧?”
“住一辈子怎么了?一辈子也不长,熬着熬着就过去了。”
魏晓枫这才知道害怕,这里比想像中的更阴暗潮湿,他又不是自愿来的,哪有扣着不让人走的道理?
“我叫骆玉书,你以后便称我骆掌事就行,这里有五个掌事,一个正堂主,一个副堂主,平日里安份一点,别做多余的事,听懂了么?”
“哦……”
“进屋自个儿铺床睡觉去吧,动作轻些,莫要吵着其他人。”
魏晓枫领了粗糙的被褥,走到通铺最末的角落里,站在床头半晌,一动未动。
床板这么硬,连草都没垫,就薄薄的一层床单被褥,这怎么睡人?
他将床单被褥胡乱一气地摊在床板上,皱巴巴一团,也是困极,只脱了鞋子便蜷缩着身子躺下了。
明明很困,一闭上眼,脑海里涌现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早知道会被丢进这里,他就不那么贪玩,拿着入学柬书去哥儿学堂。
哎,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吃?
又或者也像其他哥儿一样,应该早早找个条件过得去的郎君嫁了,如果那郎君是个好人,说不定还能带着娘的嫁妆一起走。
哦对,娘的嫁妆已经所剩无几了。
说到底,还是他太不争气,如果他有苏清栀的一半好,如果他再长得更好看些,脑子再聪明些,说不定爹也会喜欢他的。
这世间钟灵毓秀的人儿那么多,多他一个又怎么了?为何偏偏他就生得这么平凡呢?
他要是像苏清栀那样的人儿,也能勉强与广陵王配上一配。
真活该他来这自梳堂里当老哥儿。
遇到的不喜欢,喜欢的配不上。
想着想着,魏晓枫眼眶一热,酸涩地拉上被子蒙住头细细抽泣起来。
没关系,许是他不习惯,习惯这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