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花让出些许身位,林灿一下就看见了沙边上正在上药的怜南,怜南面前的茶几上,是满满一袋药。几乎是一瞬间,林灿就明白了情况,他将自己手中的药袋子放到一旁的鞋柜上,换好鞋进来。
到底是成年人,林灿没有干出来非要用自己这袋药去换宋津言那袋药的事情。或许是想过的,林灿想,如果今天他的身份和宋津言的身份对换,他一定让怜南用自己买来的药。
葵花从一旁拿出一个干净的毛巾,递给林灿,也不知说什么。
林灿说了一声“谢谢”,接过毛巾,坐到一旁的凳子上低着头开始擦头。
葵花叹气一声,去厨房煮姜茶,今天她过来的时候顺便给怜南带的,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
葵花去厨房后,林灿才开口,声音比平常低上不少:“对不起怜南,我今天给你添麻烦了。”声音在客厅响起来的时候,怜南放下了手中的药膏,抬眸轻轻地望向林灿。
“没关系。”客厅里面响起来怜南的声音。
他温柔地让林灿不知道如何说接下来的话。
怜南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不用解释,没事,已经生了,也已经过去了。”
四月的天,外面下着雨,客厅里面只开了一盏小小的灯,其实还是有些昏暗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片昏暗中林灿却看清了怜南的眼睛。
平静,无波无澜,仿佛对今天生的一切没有一点兴趣。
林灿下面的话突然就一点都说不出来了,和话语一起冷下去的,还有那颗因为怜南今天挡在他面前微微燃起来的心。林灿组织着语言,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抱着微妙的希望。
“我。。。。。。”
怜南却突然开口打断了林灿要说出口的话,林灿一怔,记忆中这好像是怜南第一次主动要说什么。
一身白色毛衣的怜南,在昏暗的灯光中格外显眼,与白色毛衣基本上同色的是那张苍白的脸,前些日子养出来的一些唇色现在就像被洗掉的颜料,掉了个干净。
病弱,苍白却有一张昳丽的脸的青年,白色的毛衣将他整个人衬得格外地温柔。
怜南望着林灿,轻声道:“我以前和你很像。”
说这句话时怜南的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些笑意:“那时候我一个朋友被人欺负,我拉着宋津言就去找人打架了,宋津言把那个人打的哇哇大哭,哭着哭着,我们的家长就来了,小孩子打着架,大人说着笑,后来这场打架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合同。”
“小时候我觉得我做的事情可正义了,爸爸妈妈却只是笑笑不说话。我那时候想,有我给那个朋友撑腰,那个朋友一定不会再被欺负了。你要猜猜吗?”
林灿从怜南的眼神中已经知道结局,但还是开口:“那个朋友没有再被欺负了吧。”
怜南摇头,垂头:“没有,甚至被欺负得更厉害了,但他不再告诉我了。后来又生了很多事情,我也知道了很多事情,我还是觉得我小时候做的事情是正义的,但也明白了爸爸妈妈在笑什么。”
“他们在为怜南骄傲,因为怜南正义又善良。”林灿的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
怜南抬眸望向林灿,轻轻地笑起来,这样小的幅度却也牵动了伤口,却还是弯腰继续笑着:“我爸爸妈妈是觉得我是笨蛋,掺和到别人的家事里,为此家里赔了两个项目出去,当然他们其实并没有对我说这些话,是我后面才知道的。”
“家事?”林灿问道。
怜南点头:“欺负我朋友的是我朋友的大哥,同父异母,有亲缘关系的那种。我朋友是他们口中的私生子,豪门嘛,你也知道的,私生子这种东西太正常了。很有趣的是,我朋友后来和他大哥关系还不错。”
林灿将手中的毛巾放下,轻声道:“不管后来怎么样,我如果是那个朋友,我会感激一辈子的。”
怜南弯眸,也没有说他们后来的结局。
父母飞机失事,怜家覆灭后,嵇辰的确是除了宋津言唯一留在他身边的人,如果时间就停在这一刻不再谈未来的话。
即便现在想到嵇辰,怜南也不明白,为什么嵇辰会因为他大哥和他走到这个地步。兄友弟恭,这四个字放在嵇家和笑话一样。想来想去,怜南只想到五个字——斯德哥尔摩、除了这个,怜南几乎想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
在怜南的世界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所以他不能理解嵇辰那些过于畸|形扭曲的爱恨,而林灿和怜南是一样的人,所以怜南能够理解,甚至无需林灿为今天的事情多作解释。
他只弯着眸,终于说到了今天真正想对林灿说的话:“所以没关系,今天的事情无论是什么样都没关系,我知道你是因为把我当朋友才去做那些事情,谢谢你,林灿。”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和雨一起停下的可能还有林灿的心跳。林灿捏紧了桌子上的毛巾,湿润的雨水又一次沾到林灿的手上,很久很久之后,心跳重新恢复跳动的时候,手才缓缓地松开。
葵花围观了一切,心中拂过很轻的一声叹息,端着姜茶放到两个人面前:“暖暖吧,别感冒了,这个天气感冒了很难受的。”
怜南其实很讨厌姜的味道,但还是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喝着。林灿直接一些,端过来也不管烫不烫,两大口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