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南到底还是没有哭出来,不为别的,怕吓到宋津言。好不容哄过来一点的人,实在舍不得推远哪怕一点。
虽然一样是17h,但怜南到底没舍得让宋津言像他来时一样在二等座坐上17h。他买了这趟火车上最好的卧铺,一上一下,很幸运他们对面的两个床位是空的。
火车刚到的时候,他们已经等在站台了。一切几乎和怜南来的那日一样,车停靠到站之后,从火车那个狭小的口子许多人一起涌下来,一阵风向人群吹来,太阳光从天上金灿灿地洒下来,将这一刻的车站的热闹映得更为暖黄。
怜南失神的片刻,被宋津言拉着向后退了一步,拥挤的人群绕过他们,一双修长温柔的手为他戴上了口罩,指尖从他耳廓划过时,宋津言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少吸一些二手烟。”
在宋津言看不见的前方,怜南眼眸瞪大一些又飞快地垂下,颤动的手指悄悄地藏进衣服中。于是一切在怜南眼中又消失了,天地间他只能感知到宋津言的影子,他转过身深深地拥抱住宋津言。
宋津言应该推开,或者不推开,良久之后,在鱼龙一般的人群中,宋津言轻轻地将手放上怜南单薄的背,一下又一下拍着。
他的眼眸中没有太多情绪,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从他第一次对怜南心软开始,他就注定会一次次对面前这个人心软。
调休了半年换来的三天的假陪他坐17h的火车,去到一个怜南明显拥有无限回忆的地方,交出自己家的钥匙,不再抑制因怜南而快跳动的心脏,也就一步一步地,交出他岌岌可危的自尊。
两个人一起到了火车上,继那个拥抱之后,自然而然地牵起了手。宋津言将两个箱子放到上层放行李的架子,怜南坐在床边摘下了脸上的口罩。
窗边闪过的风景是怜南来的时候没有看过的,宋津言在他对面坐下的时候,怜南指着火车刚刚驶过的地方:“那里有一片草莓园。”
宋津言于是知道了怜南爱吃草莓,将怜南放在桌子上的口罩放进垃圾桶:“下次去摘。”
怜南垂下眸,有些不敢看宋津言。
是害羞吗?
是害羞吧。
怜南对自己的反应感到讶异,明明他们已经是很熟悉的爱人。
压抑不住的心跳让怜南整个人活了过来,在他自己也没有现的时候,从前那个怜南开始慢慢在他身上复苏。
如果谢予在,大抵又会温柔说一句:“是你自己,怜南,谢谢你自己。”
长袖下面是数不清的疤痕,皮肉之中的脉搏却依旧顽强地跳着。
向着死,却望着生。
宋津言没有这样的反应,他抬眸望着怜南,抬起手做了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情——摸了摸怜南的头。
怜南下意识蹭了蹭,反应过来之后眨了眨眼。宋津言的手停了一瞬,却还是又摸了摸。从始至终宋津言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手指有很轻微地颤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在怜南下意识蹭他手的那一刻——
宋津言自上而下审视曾经的自己,他平淡地戳破那个在回忆中岌岌可危的说给自己听的谎言。
他望着怜南。
他一直好奇那个人是谁。
他非常好奇怜南在透过他的脸看谁。
他毫不怀疑有一天,怜南的所有资料会出现在他的书桌上。
宋津言开始承认自己的卑劣。
他想,那最好是一个死去的人。
怜南轻声哼起了歌,可能昨天晚上收拾行李也没怎么睡觉,很快就困了。宋津言给他盖上被子,修长骨感分明的手指在青年的碎上停了停,剥开一些又任由头回来,怜南在两个月前剪了头,比以前短了不少,但还是到脖颈处。
宋津言的手指停在怜南的脖颈上,停在一道细长的疤痕上。疤痕很长,一直蔓延到衣服盖住的地方,宋津言垂着眸,手没有再移动。
宋父宋母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宋母的声音满是焦急:“你去c城了?”
宋津言不想吵醒怜南,出去接电话,车厢吵闹的一切和宋津言的声音一起传到了宋父宋母耳朵里:“在火车上,怎么了?”
他一点都不意外自己行程被父母监视这回事。
“宋津言,你答应过我们!”宋母声音尖了起来:“下一站给我下车,然后做最近的高铁回来,好不容易休几天假,就在家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