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风,一直刮了一夜一天。并且刮到后半夜之后,密密麻麻的雪花也跟着飘落下来。狼族躲在帐篷和临时挖掘的地窝子里面御寒,钓鱼城军民却没有休息,开始连夜修复作战时损坏的水管,并用棉被等物包好。
修好的水管,就悬挂在外城墙里侧,每个城墙垛子缺口处,再伸出来一个小型弯头,往外喷水。
山泉水本是温的,只要水流保持畅通,加上棉被的包裹,管道就不会冻结。可水一旦流出来,在这样的低温天气下,却很快就凝成了冰。
第二天早晨,吉木塔带着屯伦等人,冒着风雪出来查看情况,禁不住齐齐叫了声不好:钓鱼城的外城墙,包括近处的地面,都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回到王帐,吉木塔依然沉着脸:“云思巴,你安排人去东边,看看南蛮是否也在城墙上浇了水!”
几个时辰之后,游骑回报,说东城墙上虽然没有水管,但南军也正在挑水往上淋,并且山头上风雪更大,水一浇上去,立马就冻上了。
接下来的时间,几位狼族高层都没有说话。钓鱼城本来就易守难攻,现在城墙结冰,那就几乎不可能打下来。经过这么大一场风雪,北山肯定也无法再通行。吉木塔的数万兵马,忽然陷入了攻坚不下、退路断绝的困境!
与狼王大帐一片压抑比起来,钓鱼城中,却难得出现了轻松的气氛。真人庙前的广场上,那十几口大锅又水汽蒸腾起来。大锅的旁边,围着三、四千百姓,这就是钓鱼城幸存的全部人口了。
与第一次分食“狼肉”比起来,钓鱼城军民的心态完全不同。狼族的骨肉在大锅中翻滚,他们却有心思在旁边说笑。甚至有的人,还毫不掩饰地大口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的肉香味。
狼族在暴雪之前的进攻,给钓鱼城留下了大量的“狼肉”,至少可以吃上好几天。更完美的是,大雪暴降、天气骤寒,也不用担心“狼肉”的保鲜问题了。
即使过完这几天,别忘了,钓鱼城自己也死了两、三千人,这也是食物!
御寒也不是太大的问题。南朝普遍富足,钓鱼城军民并不缺寒衣。
有吃有穿,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就是幸福了。而对战乱中的钓鱼城居民来说,只要能够吃饱穿暖平平安安的,每过一天都是白赚!
最大的问题,还在燃料上,可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无非就是拆除更多的房屋罢了。反正现在钓鱼城人口锐减,也不缺房子住。
因为诸事无忧,看着大家领完狼肉后,李定国居然觉自己无事可做,便坐在真人庙的门槛上,看几个幸存的小孩打雪仗、堆雪人。与大人比起来,孩子更健忘。一顿饱肉、一场大雪,就让他们彻底兴奋了起来。吃肉带来的心理压力,也在不知不觉中烟消云散。
李定国忽然想起一件事:“晓儿,那个叫做季强的小孩,最近怎么样?”
季强就是追随李夫人自刎那个老头的孙子。事后,司午衡就把他接到了将军府。不过李定国一直在城头指挥作战,还没顾得上认识他。
司午衡摇头:“那孩子性格阴郁,几乎不出房门。即使吃的东西,都要靠芸娘送。”
“嗯,走吧,回去看看!”
自从李夫人殉国后,李定国就没有再回过将军府。一是没时间,二是没心情。直到今天,他忽然想到,该回去整理整理夫人的遗物了。
今天无战事,将军府中,也恢复了点人气。在芸娘的招呼下,一干佣人、仆妇正在清扫积雪。
司午衡问道:“这雪还下着呢,有什么好扫的?芸娘,那孩子在哪?”
芸娘朝客房那边一指:“被那个姓侯的人领到他屋里去了!”
司午衡挺奇怪:“那小家伙谁也不理,居然肯听侯前辈的话?”
芸娘摇头:“我没太留意,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
司午衡一下子来了兴趣:“义父,看看去?”
对于季强为什么听侯勉英的话,李定国并没有在意。他既然接受了季强祖父的委托,就怎么也要过来露个脸。至于具体照顾季强的事,司午衡也罢、芸娘也罢,都可以承担。
来到侯勉英房间,推门进去一看,却现侯勉英与季强相对坐在房间中央,两人的身体都挺得笔直,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对方。
司午衡大为奇怪:“侯前辈,你这是做什么?”
侯勉英站了起来:“小姐,哦,原来将军也来了!我看这孩子不错,想收他当徒弟,正在考验他的心神!”
司午衡更奇怪了,她正想细问,李定国开口了:“老侯,让这孩子停下,我有话问他!”
侯勉英就到季强面前一摆手,这孩子才放松下来:“师父,我做得怎么样?”
侯勉英点头:“不错,比我当年拜师时强多了!且不说这个,你过来,给将军磕个头!”
季强看了李定国一眼,然后走上来磕头。
“起来吧!我且问你,在这里住得习惯吗?”
季强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