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哗啦啦。
数不清的扭蛋,从三楼弹到二楼,又从二楼落到一楼,最后慢吞吞地滚到铁门下沿。
还好这幢楼里住的大都是老人,这个时间一般不会出门闲逛。思及此处,谢可颂忍不住叹出一口气。
他今天运气真的太差了。
其余事情再坏,总没有工作糟心。
于是,谢可颂耐着性子,一格一格下楼,一次又一次地弯腰,将散落在外的扭蛋回收纸袋。身上手机似乎微弱地震动了一下,他没空管。
左边的裤子口袋鼓鼓囊囊,下蹲时挤压着他的大腿。那里放着属于展游的牛角包。
楼道悄静,周遭所有都仿佛被罩上一层黑丝绒,吸走光线,什么都看不真切。只有一颗颗扭蛋,色彩各异,像宝石,也像繁星,在黑暗中折射出微弱的荧光。
谢可颂仿佛漫步于夜空之中,一个跨步,腾空而起,又轻盈落地,蹲着将最后一点星星放进袋里。
“吱呀——”生锈铁门再次被打开,一道黑影印到谢可颂身上。
来人可能是跑过来的,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他盯住谢可颂头顶的旋,面色一喜,差点就要扑上去,脚尖却踢到什么圆圆的东西。
咕噜轻响。
“不好意思,挡到你了吧。”谢可颂出声。
月光穿过小小的通风窗照进来,细细一束白光,笼罩住那个蹲在地上的身影。
“我不小心把东西掉在地上了,”谢可颂往旁边挪了一点,忙着把最后几颗扭蛋抓进手里,“麻烦注意脚下。”
来人抱着西装外套,同样蹲下身,不语。
气氛静谧到古怪。
谢可颂稍稍抬脸,视野正前方出现一只手。
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那只手比谢可颂的大上一圈,能够一次性从容地抓起两个扭蛋。
没人比谢可颂更熟悉对面这具身体。他僵了僵,视线渐渐上移——
是展游。
展游动作很快,两三下清理完地上的扭蛋。他目光兜兜转转,锁定住谢可颂手里的两颗漏网之鱼,稍稍强势地抢走,留在手里把玩。
“可颂捏捏找到了?”月光下,展游的表情晦暗不明。
展游又来了,谢可颂想。他内心相当平静,说:“嗯。”
“在哪里找到的?”展游又问。
谢可颂:“洗衣机上。”
展游静了静,没有追问下去。
“看来我今天运气不错。”展游率先起身,朝谢可颂摊开手掌,语调轻快地索要,“我的捏捏呢?”
谢可颂站直,把东西放进展游手里。
指尖触碰掌心,心头的感情随即如水波那般漫开,呼之欲出。展游双目熠熠,喉结滚动,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某种沉甸甸的、违心的玩笑:“半天不见……挺新的。”
谢可颂低声应和:“嗯。”
“我可以拆吗?”
“可以。”
听着展游扯弄塑料包装的声音,谢可颂直视着老化的墙壁,目光放空。忽然,他被拽了一下,侧过身体,任由展游炫耀他失而复得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