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游点了几下手机,习惯性打开免提,平放在台面上。他好像从来没从这个屋子里出去过,熟稔地洗手,穿围裙,一边开着语音会议,一边给自己和谢可颂准备一顿简单的冬日火锅。
隔着袅袅水汽,展游忽然抬眼,意识到谢可颂在听,于是擦了擦双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副蓝牙耳机。
手还有点湿,耳机盒掏得急,从指间滑到地上。展游紧了紧眉头,俯身去捡。
好不容易把耳机塞进耳朵,刚听同事讲了半句话,耳机响起充电提醒。忙起来忘记给充电仓蓄电,经过长途飞行,蓝牙耳机早就已经没电了。
事事不顺。
那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展游极不耐烦地“啧”了一记。电话对面言的同事以为展游在骂他,收了声。
展游意识到自己情绪反应太大,顺了口气,用与平时无异的语气说“没事,你继续”,用力把耳机甩到身后的橱柜上。
耳机触及柜面,弹飞,“喀拉”一声掉在到地上。
面前冒出另一幅蓝牙耳机。
“用我的吧。”谢可颂淡声道,又坐回沙。
展游怔了怔,垂着眼睛戴上谢可颂的耳机。甚至不用重新连接,谢可颂的耳机本来就能匹配展游的手机。
耳机降噪效果很好,宛如身处真空。
展游隔着料理台,看谢可颂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只抱着个靠垫,双目放空地望向自己。不知为何,展游眼前模糊了一下。
把火锅底料倒进锅里,语音会议继续。
谢可颂断断续续地听展游言。只过了短短一个多月而已,他已经不清楚展游嘴里的话到底指向哪个项目了。
财经报道和朋友圈都不足以说明问题,而那些担心的和害怕的,在这一刻都拥有了实感。谢可颂帮不上忙,干脆什么都不去想,放空脑袋,观察展游的模样。
展游看起来也瘦了一点,面部轮廓更为锋利,眼窝凹陷下去,变成一副不太好说话的样子。他状态很差,眼下青黑明显,频繁地清嗓子,嗓音像一把破旧的琴。
谢可颂不敢再细看,抿紧嘴唇移开目光。
他想他们双方都把自己搞得很糟糕。
“这表是谁做的?怎么,单位间隔那么大,图都挤在下面,生怕我看得太清楚啊?”展游嘲讽道。
对面那头是公司经常接触的外包团队,展游平时对他们都很客气,一时之间没人敢应声。
“还有这款条例,你们自己回去看看这是几几年的。”展游的耐心告罄,“别的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们兜着,但请不、要、再犯低级错误,我说明白了吗?”
“好的展总。”稀稀拉拉的回应。
展游或是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大,拿玻璃杯接了杯水,灌了一口。
沙那头,谢可颂长久没有动静的工作手机震了一下。
外包姐姐:小谢小谢,救救我救救我!
谢可颂:?
对方似乎不知道谢可颂请了病假,在展游那里碰了钉子,第一时间来找谢可颂,把被批得一无是处的文档过来。
外包姐姐:就是这份文件里的条款,我是从你们共享的库里抄的呀,怎么被展总骂了TT
谢可颂:我看看。
一份技术合规性文件而已。
谢可颂扫了一眼,替换条例和数据,重新做几张图标,又顺手把文档格式调整到展游容易读的样子。
根本不费脑子,他甚至不用开电脑,平板电脑上改改就完成了。
展游还在厨房里训人,余光瞥见谢可颂的身影,话语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