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在火堆里劈劈啪啪作响,她瞧了一眼灶膛,顺手扔进去几块干柴,用钩子扒拉两下,让火燃得慢一些。
她看向赵春梅,轻声道:“阿娘蒸馒头怪麻烦的,左右就咱俩吃,摊个饼子算了。”
“咋就咱俩吃呢?”水声轻轻的响,赵春梅将韭菜浸在水里,慢慢捋掉上头的泥巴,头都没抬,“你问过川儿和小柳了?”
顾知禧抿了抿唇,讳莫如深道:“不消问了,俩人肯定是不起的。”
“啊?”赵春梅停下手里的活计,抬头看过去,“为啥啊?”
顾知禧没说话,垂下眸子,脸上起了片红。
顾家院子敞阔,屋子也多,阿娘住在坐北朝南的正屋,她和阿哥、哥夫分别住东厢房和西厢房,本都不挨着。
昨儿个夜里,她是最末洗漱完的,可能是在席面间瞌睡了一会儿,洗了把脸后竟是不多困了,从灶房回屋子时,她听见哥夫在哭。
她哥夫多好的人,对他阿哥掏心掏肺的,咋好叫他哭呢,就是她阿哥也不得行!
顾知禧瞧了眼屋子,见昏昏黄黄还亮着光,想着俩人该是没睡,她才往那边走了两步,就听出不对劲儿了。
她脸色通红,臊地跺了下脚,忙跑远了,嘴里直埋怨她哥:“哥夫那么害羞一人,咋连灯都不给吹!”
顾知禧眼睫轻轻抖了抖,不多好意思地别过脸:“阿娘你就别问了,反正他俩是不会起的,我阿哥……哎呀我都不想说他!”
赵春梅沉默了好半晌,多少也明白了,她抿了抿唇:“那待会儿得和虎小子说一声,叫他明儿个再来写字。”
顾知禧弯腰拿起木盆,舀了瓢清水打算洗脸:“待会儿我去说吧。”
*
天色已明,日光顺着木窗缝隙,碎落进半缕温暖的橘光。
一直到巳时末,沈柳才睁开眼,被子里很是暖和,顾昀川见他醒了,低头亲了亲他的顶,唇缓缓往下,到肿的眼睛。
虽然喝过酒,可却没醉,昨儿个的事儿他记得清清楚楚,沈柳脸色涨红,忙扯起被子蒙到脸上。
顾昀川低低笑起来:“饿不饿?起来吃饭?”
“不想理你。”昨儿个哭多了,嗓子有点哑,“你这人可坏可坏!”
顾昀川忍俊不禁,小哥儿不多会吵嘴,以前气他了,就凶巴巴地骂他可坏,眼下气得紧了,是可坏可坏,两个“可坏”。
隔着被子,顾昀川将沈柳搂紧了,温声说:“那我先起,不瞧你。”
沈柳没出声,只将被子拽得更紧了些。
顾昀川收整妥当,将沈柳要穿的衣裳放到了床边,又倾身过去拍了拍蓬松的被子:“我先把水烧上,等你过来洗脸。”
被子里的小哥儿动了动,闷闷地应声:“知道了。”
听见关门声,沈柳从被子里探出头,人虽没在,可屋子里全是顾昀川的味道,他耳朵滚火似的烫,脸上烧起来,忙用手揉了揉。
坐了好一会儿,沈柳掀开被子,他身上倒是清爽,昨儿个都后半夜了,男人还是下地烧了水,给他擦过一遍后才睡下。他看着放在床沿上的衣裳,咬着嘴唇哼哼,可心里又甜丝丝的。
灶房里,顾昀川自水缸里舀了两瓢水,又拉了张凳子到灶膛前,他吹开火折子,嗡的一声轻响燃起火星,将干树枝点燃塞进膛里,眼见着火大起来,又塞上些干柴。
忽然,门口起了敲门声,顾昀川抬起眼,就见顾知禧探着头望进来,小姑娘轻咳一声:“起了?”
顾昀川垂眸看了眼灶火:“怎么不进来?”
顾知禧这才磨磨蹭蹭地进了门,她抿了抿唇:“阿娘说你和哥夫收拾好了,叫她一声,她给你俩做热汤面。”
“不急,马上晌午了,一块儿吃中饭吧。”
“也成……对了,我和虎子说过了,让他明儿个再来写字。”她见人点头,转身出门,临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张口闭口,还是没出声。
顾昀川一早就觉出这小姑娘不多对劲儿,他道:“有话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