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琰颇为赞同地点头:“是啊是啊,而且这里离月华殿太远了,没法时时刻刻见到尊上。”
他遣退了立在旁边服侍的侍从,等到亭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这才仰着头朝谢微楼笑道:“尊上,枢玉小道友近来如何了?”
谢微楼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你先前说过,食髓香对仙偶不起作用。”
可为什么他觉得枢玉这几天黏他黏的更厉害了?
司徒琰用指尖卷了卷梢:“按理说,仙偶没有情感没有欲望,哪怕再像人,也终究不是人,自然不会染上药性。。。不过既然枢玉道友是尊上所造,和其他仙偶不同也说不定呢。”
哪怕再像人,也终究不是人。
这已经是谢微楼今日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他亲手雕刻了玉偶,自然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
谢微楼没有接话,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如雪雕玉塑,衣袂行云流水般自然垂落,愈衬得他身形修长,只是这样安静地坐着,便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司徒琰至今都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执剑伏魔的样子。
他几百年间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强者,然而直至那惊鸿一瞥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过往所遇之人,在眼前这人族面前都是如此黯淡。
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族能拥有比肩苍天的力量,仅仅是散出来的剑气,就能让山川失色,天地震颤。
那一幕任何人见过,这辈子都不会忘怀。
他们羽族生性喜欢美好的事物,绝世的美人。
只要认定了,哪怕此人孤傲的眼中瞧不上一切,也心甘情愿在他面前放下一切身段。
毕竟,仅仅是能够与这般冷傲美人搭上一句话,便已然是无数人梦寐以求却难以企及的事,还要奢求什么呢?
于是司徒琰微微弯起狭长的眼睛,嘴角轻轻上扬:“尊上,先前送来的点心可还可口?要不我再派人再送些过来呀?”
谢微楼心道,他怎么知道可不可口,他连点心渣都没吃到。
见他一言不,司徒琰叹气:“看来这闻名三界的‘琼花玉露’也不过如此,根本入不了尊上的眼。”
“嗯。”
仙尊淡漠地点了下头:“的确一般。”
顿了顿:“不过枢玉喜欢,你装上些,本尊带回去。”
----------------
玉白的指尖拾起最后一块点心,眼瞳中倒映着东天升起的月轮。
脚下的入梦幻化成一片幽蓝色的星辉,浮在他的衣摆上。片刻之后便随着崖低升腾而起的仙雾缓缓消散。
谢微楼原本还想着留一些点心给枢玉,但是一想到那暴殄天物的偶人,他觉得就算给他留上一些,他也不知道珍惜。
指腹轻轻摩挲着,点心残余的渣滓自他指间滑落。
他拿起桌案上的琉璃樽,猩红冷冽的液体顺着喉管一路直下,仿若一块彻骨的寒冰从喉头一路滚落腹中,直激得喉咙僵。
咽下酒水的那一刻,点心甜腻的香味也随之消散了。
不多时,沉重的睡意再一次开始侵袭他的神智。
月华殿的门在身后悄然无声地缓缓闭合,黑暗如潮水般将谢微楼紧紧地包裹其中。
他本是在深夜视若白日的双眼中只剩下浓重的黑暗,此时他就如失去五感的凡人,行动迟缓,单薄无助。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像素祁白日里的话在提醒他,他最引以为傲的仙力,正在随着所剩不多的时日日渐流失。
他静静地伫立在窗口,透过层层叠叠云层洒下的月光,毫无温度地笼罩住他的身体。
谢微楼微微仰头,望向那高悬于夜空之上的明月,双眸之中透着一丝从未有过的落寞与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