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杨舟正蹲在炊火旁搅动米粥,粗布头巾下,几缕汗湿的青丝黏在颈间,束胸的麻布勒得她呼吸发紧。
“林昭!林昭!”
喊到第三声时,陈杨舟才猛然惊醒般抬头,发现吴六不知何时已站在火堆旁,而张虎几人则站在不远处。
“想什么呢?叫你都听不见。”
陈杨舟干笑两声掩饰过去,她还是有点不习惯林昭这个名字啊。
“虎哥在前头发现条小河。”吴六朝西北方努努嘴。
“怎么了?”陈杨舟顺着西北方望过去。
“这一路行军,身上的衣服都熏死个人了咱们几个想去洗洗,你去不去?”吴六扯起自己的衣襟嗅了嗅,露出嫌弃的表情。
“你们先去。”陈杨舟用树枝拨了拨火堆,“我看完这锅粥,晚点再去。”
“得,那我们就先去了。你一会别太晚了,听说四队的人昨儿瞧见狼脚印了。”
吴六说着朝远处的张虎几人走去。
陈杨舟点点头,见几人走远,忍不住低头嗅了嗅衣襟——汗臭混着尘土的酸腐味扑面而来。
确实有点重,看来得去洗个澡才行,日头渐渐冷,再不洗,可能就没机会了。
柴火噼啪作响,陈杨舟正低头搅动粥锅,忽然察觉一道阴影笼罩过来。一个满身补丁的少年走过她身旁,却又迟疑地折返。
“有事?”陈杨舟抬头,火光映出少年欲言又止的脸。
“我看你像一个人。”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很想笑。
“难不成像鬼?”陈杨舟冷笑一声。
“不不不!”少年急得直摆手,结结巴巴道:“是、是像我恩公。”
“恩公?”陈杨舟兴致缺缺地应着。这类说辞她也不是第一次听了,上一个还说她像一个死人呢。
少年凑近细看,忽然摇头:“眼睛像极了,就是这嘴巴不太像。”
“哦,是吗?”陈杨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是啊,那时候我还是个小乞儿,”少年眼睛亮起来,“恩公穿着跟你一样的兵服,给了我棉衣和银钱,他说他要去边关,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说着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他叫什么?“
“陈杨旭,说是取父母之姓,‘旭’字寓意……”
后面的话,陈杨舟再也听不清了,她猛地攥住少年手腕,“耳东陈,木易杨,九日旭的那个旭?”
少年被她的力道惊到:“大、大抵是吧……”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前年冬日。”
陈杨舟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面色煞白,前年冬日正是弟弟出发前往阎川关的时候。
少年见她神色不对,关切道:“这位大哥,你怎么了?”
“你叫什么名字?”
“陈安。”少年腼腆一笑,“我自己取的,本就无父无母,没有名字,就想沾沾恩公的福气。”
陈杨舟又问:“几岁了?”
少年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不知道。”
“我叫林昭。”陈杨舟突然道,“既然我和你恩人如此相像,不如认我做大哥?”
陈安像看傻子似的瞪大眼睛,毫不犹豫地抽回手:“开什么玩笑!我大哥只能是恩公一人!”
陈杨舟心中苦涩,倒也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