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遇梵有在列清单,这件事上,她比王君瑶清楚。
但还是微笑着答应了一声:“我回头看看要买什么。”
李二奶奶家就在景华楼后面的巷子里,王君瑶坐的汽车一回来,她就知道了。
不过一刻钟时间,李二奶奶便借口来归还东西,从后面敲门进屋来。
她来无非是想跟王君瑶聊聊天,说说奉承话。
王君瑶跟她就坐在后门旁边的小过堂间里聊天。
闲聊了几句家常,李二奶奶先进了主题,“大家都说,老二房这次要过不去了。”
王君瑶好奇问:“怎么说?这么严重吗?”
李二奶奶压低了声音:“当汉奸本来没什么,但是你搞得满海城风言风语的,就算有钱想压下来都是不好压的。除非你们家之敖能出面。”
“之敖以前在军队打过小日本,你让他去救汉奸……”说着王君瑶连连摇头。
李二奶奶:“十三叔公,铎叔公都不愿意管。老二房自己也没钱。昨晚还出事了,你知道吧?”
“出什么事了?”
“简三奶奶昨晚偷偷拿着钱带着孩子去亲戚家,半路上被人截了!”
王君瑶瞬间变了脸色:“劫财还是劫色?孩子没事吧?”
“孩子没跟她坐一辆黄包车,孩子没事但她出事了,据说到现在也没找到人,是死是活也不知道。”说着李二奶奶擦了擦眼角。
其实她眼角也没有眼泪,就是说到这个份上了,又是自家表外甥女,不哭一哭,显得太过硬心肠。
王君瑶倒是真的眼睛微涩,“现在世道这么乱,恐怕这简三奶奶是凶多吉少了,哎哟,几个孩子怎么办哟。”
李二奶奶:“孩子么,无论怎样都是赵家血脉,老二房肯定是要管的,就是我这个表外甥女,怕是没人管她的死活了。”
“没报警吗?”
“报警了。他们报警也是因为钱,千不该万不该,她就不该偷偷拿钱跑的。老二房只关心钱去哪儿了,谁关心人的死活?都说她是活该。活着都不让她再进家门的。”
当着李二奶奶的面,王君瑶也不好把话说的太重,“也是,这种时候拿钱跑路,实在是有些不仁义了。”
李二奶奶讪讪笑着:“是啊,自家男人被关了,自己却不想救,实在说不过去。现在想想,她以前跟我说的那些话,十有八九也是假的。”
“什么话?”
“说你们大少奶奶克夫克子的话呀,当初不就是她跟我说的么?我也死脑筋,听见了就赶紧来跟你说,没想过她可能是妒忌妯娌改嫁还嫁的这么好,特意说些假话来诓骗我的。我说你们大少奶奶是有福气托底的人,你看她一离开老二房,老二房就垮掉了呀。说明什么,说明以前是她的福气在照着老二房。”
王君瑶颇为得意地笑道:“都说看人看面相,我们大少奶奶虽然不胖,但三庭五眼都是标准的福相。”
“那是,你们之敖那么挑剔,他能相中的,怎么可能面相不好。之前都是我糊涂,听见不好的就替你着急,结果自己变成丑角了。”李二奶奶小声恭维着,她现在就是怕林遇梵知道她以前挑拨过是非,对她有意见。
她还等着王君瑶举家迁去港城时,好来捡便宜,最好就是把这花园洋房交给她打理。
打理房子除了能拿钱外,说不准她还能住进来享受享受这大洋房。
王君瑶不算是个特别聪明的人,她也懒得揣摩别人心思,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李二奶奶来跟她说几句知心话,末了,她总免不了送人一些东西。
所以这个李二奶奶就像狗皮膏药似的往上贴。
此时隔壁小隔间里,赵景秀已经做完作业,她跟林遇梵下围棋,而林遇梵听着隔壁的聊天内容,从别人嘴里听到老二房的窘况,心里甚是舒坦。
中午吃过午饭,南哥儿急匆匆来访。
这几天为了他父亲和三叔的事,仿佛瞬间长大了几岁。
整个人都瘦了,下巴胡渣没有及时剃,显得成熟了很多。
二十不到,从未处理过大事的南哥儿,已是老二房的顶梁柱。
林遇梵对下一辈的孩子没有那么大的怨念,听见南哥儿连早饭都没吃,便让人给他煮了一碗肉丝细面。
看着眼前的细面,南哥儿眼眶瞬间红了,“谢谢四婶。”
林遇梵叹道:“没想到一天时间,又发生了这么多事。”
“三婶现在完全没有消息,钱也没了,奶奶和我妈又怨恨她自私,家里现在是一团糟。”
林遇梵很清楚,老二房的人都自私,她没接话,只说:“快吃吧。”
南哥儿这才扶起筷子,囫囵吃起来。
“我们想找人卖掉家里的房产,不过这么短时间太难出手了,有心买的都把价钱压的很低很低,根本卖不出手。我母亲担心如今田庄没了,如果房产又都卖掉的话,以后家里靠什么过活?”
林遇梵现在完全是旁观者的心态,“那你们是怎么打算?”
南哥儿还是有孝义的,他说:“我还是想把房产都变卖了救我爸和三叔。我也长大了,可以出来工作赚钱养家。”
“你一个人,养得了这么大一家子人吗?”
南哥儿有些茫然:“养不了又能怎么办呢?”
老赵家多少还是有些家底的,不至于让他们老二房饿死。
但汉奸后代的烙印怕是消不掉了,等解放后,还有更大的苦难等着他们。
林遇梵有时候也会想,应该心软吗?不应该,既得利益者的后代也是既得利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