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年爬上一处山坡,侧耳听了听,就知道自己又扑空了。
山谷里没有匈奴人。
他还不死心,又探出头看了看,然后不出所料的失望了。
视野所及,山谷里空荡荡的,除了一些放牧的羌人之外,根本没有匈奴人。
匈奴人髡头,羌人披发,这点他还是分得清的。
他坐了回去,一边从行囊里取出干粮咬了一口,一边苦思冥想。
这几天来,他带着李轨等十来人将附近百里内可能藏人的地方都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右贤王以外的匈奴人的大军。
是自己的判断错了,还是右贤王将他们藏到了自己想不到的地方?
赵延年很头疼。
他当然希望是前者。
他累一点没关系。只要李广和霍去病能顺利击退右贤王,回到长安,他再累都是值得的。
可万一是后者呢?
一想到两军苦战之际,数万养精蓄锐的匈奴人冲杀出来,赵延年就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发凉。
这一战不仅承载着天子一战定河西的愿望,还将严重影响天子与伊稚邪的心理较量。汉军赢了,伊稚邪就有可能低头,达成协议,带来十余年的和平。汉军输了,伊稚邪就会再振雄风,率部入侵,北疆诸郡将烽火再起,没有宁日。
更要命的是,如果霍去病阵亡了,自己就是罪魁祸首,反向开挂。
如果不是他提供的马镫增加了突击骑兵的杀伤力,霍去病不可能只带两万骑兵就杀入河西。
赵延年费力的咽下干粮,又伸手抓了一把雪塞入口中。
冰凉的雪化为水,缓缓流入咽喉,又缓缓向下,直达胸腹。
赵延年焦灼的心情也稍微平缓了一些。
他深吸几口气,又缓缓吐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形势后,他做出决定。
不管这些匈奴人是否存在,他都要做存在的打算,继续搜寻下去。
现在回到战场上,他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不如继续搜寻,避免意外。
下了山坡,李轨迎了上来。“中郎,如何?”
“没有,只有一些放羊的羌人。”赵延年掸了掸衣服,平静地说道。
李轨等人互相看了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望。他们跟着赵延年东奔西走,这几天累得够啥,这里是最后一个可能藏有大军的地点,本以为会有所发现,却又落空了。
没有匈奴人当然是好事,可这也意味着他的辛苦全浪费了。
“中郎,匈奴人的援兵会不会是羌人?”李熙说道。
他和赵延年一样,是相信匈奴人有援兵的少数人。右贤王指挥数万骑兵围着李广大营猛攻,完全不担心霍去病从背后杀出来,这不合常理。
赵延年摇摇头。“这里已经是羌人的地界,如果他们要袭击我军,除了这条山谷,就只有西面的弱水河谷了。那里靠近焉支山,离这儿三百多里呢。”
赵延年说着说着,忽然心中一动,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大错。
他们断定匈奴人的援军就在附近,是基于一个前提,右贤王要在这里迎战霍去病。
如果右贤王打算在焉支山迎战霍去病呢?
赵延年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在这里迎战霍去病,右贤王不仅要面对霍去病,还要防着李广从背后杀出来。如果赶到焉支山去迎战霍去病,虽然要多跑三百里,却可以保证李广无法参战。
步卒无法在短时间内急行军三百里,赶到焉支山参加骑兵会战。
如此一来,右贤王虽然丧失了以逸待劳的优势,却可以避免腹背受敌。
而且年轻的霍去病比已逾花甲之年的李广更有威胁,如果只能二选一,右贤王大概率会选霍去病。
“我们去看看。”
“去哪儿?”李轨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焉支山,弱水河谷。”
“太远了吧。”李轨立刻提出反对意见。“中郎,我们已经出来三四天,干粮快吃完了,马料也没有了,再赶到三百多里,就算人撑得住,马也撑不住。”
“不用所有人都去。”赵延年做出了分工,让李轨带大部分人返回山口,与李息会合,李熙和另外一名骑士跟着他,赶往弱水河谷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