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屋线路老化严重,偏偏巷里居户还多是好胜心强的赌徒,赛跑似的乱接电线,甭提信号差,连电压都不稳。挂在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一闪一闪的,暗的时间还比亮的时候长,即便亮了,也像这棚户区里的人一般病恹恹,叫人连看东西都费劲。
戚檐忍无可忍骂了一声,手往墙上一打,那灯便彻底灭了。
一片昏黑中,只剩手机亮着屏,戚檐拧着眉将手机拿起,原是那许久无人话的群里接连涌出了数十条信息。
消息还在持续弹出,重复且无用的表情占据了多数。戚檐粗略扫下来,无非是高中那群许久未见的好友一时兴起要组织聚餐。
他和高中那帮狐朋狗友自从吃过散夥饭后就没再见过,算一下,距今大概有六年了。这么些年来,那群没心没肺的是头回说要一块儿聚一聚。
对于一个得领助学金过日子的高中生而言,除了那几个好友外,高中便没什么再值得他去细细回忆,亦或装模做样地表达怀念了。比起苦学的记忆,清晰得仿若生于昨日的,是一桩血案。
——他们好友圈里一人在领了毕业证后在校门前出了车祸,当场死了。
***
群聊里已有好些年没人说话,大概是因为那死了有些年头的家夥也在的缘故吧。
那早死的家夥叫啥来着?
戚檐又记不清了。这些年来他的记忆力越来越差,很多东西都记不清。
两个朋友圈相交融时,不是经常会出现那种几乎不会产生任何交流的两个人么?——他和那个早死的,就是那样的存在。
至于为啥感情不好,可能是因为二人出身虽都不好,性格却大相迳庭的缘故吧。那人浑身带刺不知收,他也长刺但总收着,两个刺球撞一块儿,他再怎么收刺隐锋,也还是处不来。
处不来,不处便是。只是那三年该是很辛苦的,那人好不容易熬过这辈子的一大关,竟这般轻飘飘便去了。
实在是可怜。
***
戚檐著愣,只滑开手机锁屏又看了一眼。
聚会的时间定在明晚。
***
戚檐忘了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叫做“薛吉祥”的饭馆前的了。
打车还是自己开车?
忘了,总之这些都不重要。
或许是经年困苦的日子在他身上烫了疤,他到了饭馆却不急着进门,只停在外头整理自个儿的衣装。他那群老友恰好临窗而坐,叫他一侧眸便能瞧着。
那群人没注意到外头有一双窥探的眼睛,戚檐却是把他们的一举一动全装进了眼底。
——他们没等他,这会儿已经动筷了。
吵吵闹闹,一掌高的啤酒杯碰在一块儿,清脆的声响灌进人的耳朵,吵得人晕。火锅翻滚着,飘出的热气都快将他们的脸统统蒙上了。
约好一块儿吃饭的,怎么没等他?
戚檐默默瞧着,虽说不上生气,心里头却难免有些郁闷,便兀自点了支菸到馆子旁边的小巷里抽。
他娴熟地吞云吐雾,只还抬着脑袋瞧那被乌云遮得严实的天,喃喃自语:“一会儿又要下雨,刚才出门时把水桶倒了没?”
嗐,淹了就淹了吧。
真烦。
巷子里还有一抹菸头的火星在闪,戚檐没去看,去为了一个人生过客浪费自个儿扭头的力气,太不值。可他最讨厌吵,那人的吐雾声不小,叫他终于难耐地转头去看。
菸头落地,四目相对,面上却不约而同地显露出震悚的神情。
“你、你……你不是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