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银闪闪的。
文侪拉开手术室的柜门,里头立着的小刀,十指数不完。
到底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文侪毫不犹豫抓了一把塞进大褂口袋里,叫那些锋利的东西随着他每向前一步,便叮啷响一声。
他近乎是不遗余力地跑进了自个儿的宿舍,可即便那些锋刃被筛豆似的抖落于床时,他的双手仍旧在抖。
仅仅露出一点白边的指甲不知休止地在掌心划动着,换得红痕、深坑和他渐趋平静的呼吸声。
文侪将那些刀子藏进了房间的各个隐秘角落,可他依旧无法安心,便又取了一柄小刀收入大褂,再拿针线把口袋给死死缝上。
而后,他倚住了墙,等待著明晚的到来,也等待着死亡审判的到来。
在这阴梦留得太久,他觉着自个似乎愈来愈怕死了。
***
第五轮,第五日。
文侪身上伤还没好全,院里的医护也不敢勉强他做事,索性任由他像个没事人似的四处闲晃。可文侪没去见戚檐,也没去见陆琴,只把自个儿的宿舍房门上了锁,缩在被窝里,以指腹压着口袋中那柄小刀。
后来他怕自个儿昏睡过去,于是站起身来,稍掀开窗帘的一角,仔细盯着楼下动静。
那之后,小玲给他送过早午饭,只是文侪每回只开个窄缝接饭,匆忙道了谢便将门给合紧了。
然而他不去找陆琴,那位却不请自来。
她立在文侪的宿舍门口唤人,文侪虽是听着了,但并不给她开门。那人倒是不恼,只隔着门沉静地开口:“午夜要给戚檐动手术,你感兴趣就来看看。”
文侪轻笑一声,说:“琴姐,隔着门看不清啊,您要是把门打开,让我进去,我就考虑去看看。”
“不准惹事。”她说。
“都听你的。”文侪说。
“成吧。”陆琴似乎很能理解文侪进门参观的意图,爽快答应了,“就当做个了断。”
陆琴走了,文侪顺着门滑坐在地。他将肉酱与米饭拌在一块儿,勺子舀了一大勺便往嘴里送,不曾想平日里吃得有滋有味,这会儿却是味同嚼蜡。
吃不下。
去个屁。
他搁了碗,拍了拍口袋里的刀子,将嘴里那些仿若变作粗细不一的铁钉似的米粒囫囵咽进了喉腔中。
***
文侪失去了从晚上8:3o到11:5o的记忆。
他醒来时手边还摆着那碗没吃几口的饭菜,头顶则照旧硌着门把,斜眼上看,还能瞧见紧锁的门。
可他还是应激地将手伸向口袋。
没了,刀不见了!
遽然加快的心率叫他几欲干呕,他趔趄着爬起身,匆匆忙忙去房间的各个角落找寻其余藏好的刀子。
然而,一把都没有。
心跳声震耳欲聋,手心在潮凉雨天却赫然生了好些涔涔的细汗。文侪绝望地挪眼去瞧那墙上的挂钟——11时57分了。
他呆愣地瞧着那钟表,只见秒针转着,从一指到二,从五指到六,再准备从十一转向十二。
他又浪费了一分钟。
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