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瞧见那戚檐面上玩味的笑,只从他袍子内缘的深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嘟囔道:“我就知道委托单在你身上。”
还不等戚檐开口,文侪已将那张有些湿的纸展开,并开始念了——
“四谜题。”
“谜题一:新房客吃了他杀过人的父亲,可是这事好像只有我在意。”
“谜题二:我连根砍了近枯死的老树,计画建座大宅邸。”
“谜题三:菩萨把眼睁了又闭,美丽新世界低吹唢呐。”
“谜题四:今晨雨骤,然海面风平浪静,不见游鱼。”
呼啸的海风携来死鱼烂虾的腥臭味,戚檐抽了抽鼻子,面朝文侪站至了上风口。他张开双臂,像是在索求身前人温暖的怀抱,可文侪敛眉盯着他,神色平静得不像那片汹涌的海。
“咱们的美丽新世界在哪呢?”
戚檐笑得粲然:“你说,我们死而复生,就会有所不同了吗?”
“浪费时间……”
文侪扭头就走,素净的白布鞋很快踩上了摇晃的木梯。
***
孤岛之上的夜暗得惊人,浓云拦下月光,叫四周涌动的海浪都呈现出了可怖的浓黑。
这双人间客房里头有独立卫浴,二人今早在外头吹了一天的海风,这会儿身上都带了些鱼腥味。
文侪习惯了高效率的日子,总喜欢强迫症似的完美压缩闲暇时间,纵一整日都忙着摸清这旅店的布局,他还是一回房便扯过浴袍,三下五除二窜进了浴室。
然而他洗漱完毕,正专心趴在床上凭记忆画地图时,那只披着条浴衣的戚檐便忽然往他床上栽,登时叫文侪身侧床垫凹下去好一大块,更让他手里的笔往旁边斜拉了一大笔。
“靠!我*&*……大哥,你长眼睛当摆设玩,没看到另一张床吗?”
戚檐笑着不回答,只枕着他的后腰,将手中委托单抬高了琢磨,说:“谜题一提到的新房客,估摸着还没来,第一日的消息解不了谜题一。第二道谜题强调了‘我’的志向,然而这世界扭曲得厉害,我们连‘我’从前的职业都不清楚,当然解不了。第三道更不必说……至于第四道么……风平浪静,这可是个限定词,今日我们大半时间耗在屋里头了,也没啥时间出去探探……你腰还挺软。”
“又想吃拳头了?”文侪怒火噌地一下上了头,“你麻溜地给老子滚开!”
戚檐无辜地仰起脑袋,只拿手撑着被子向前蠕动:“文班长,您看看墙上红纸黑字写的啥!——‘壹、旅店仅容许单人住宿;2、旅店只提供双人间’!”
“那又如何?”
“哎呦!怎么这时候犯糊涂?只容单人住宿,咱们怎么能一块住?”戚檐一副苦口婆心模样,翻了个身便在他身侧躺下来,“规矩得遵守才行啊,所以咱们只能偷偷住,即便是双人间也要住出单人间的样子才行啊。”
“你当真要在这儿咬文嚼字?”文侪皱着眉,后来见戚檐没接话,于是觑了他一眼,不曾想眉头却拧得更紧了,“你把头擦干了再睡!”
戚檐懒洋洋地将右眼睁开条缝,轻笑道:“好累,不擦这一回也没关系!从前我房间天花板漏雨,我淋雨睡一整夜也不打紧,照样身康体健!”
文侪又嘀嘀咕咕骂了他两句,可方一斜眼瞧见他略微乌的眼底,又无可奈何地叹起气来。他搁下手中画到一半的地图,下床抽来块毛巾罩上了戚檐的脑袋。
他的动作尤其小心,揉搓的力度很轻。那戚檐平日里总喜欢玩他头,他却鲜有机会能触碰到戚檐的,如今细细的直丝搭在他指上,不过又凉又痒,也没什么好玩,他想不通戚檐为何总折腾他的头。
他以为戚檐睡死了才上的手,哪知他把一切收拾妥当后,他手侧的薄唇竟勾了起来。
“靠!你没睡装个鬼啊?!”
“没装……”戚檐淡淡笑着,“中途被你给弄醒了。”
“我下手不能再轻了!”
“是啊,太轻了,所以我醒了。”
“胡扯,搞不懂你……”
戚檐并不急着解释,只抽了他手上的毛巾抛到一边,又扬手柄他摁了下来,笑说:“文侪,我好困,咱俩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