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刚至,三当家就抱着一坛酒,摇摇晃晃地回来,脚步凌乱,面色晕红,眼光迷离,推开木门叽叽响。
“三当家,您可要小心门槛啊。”
扶他回来的,是半月前守在门口的四等山匪,叫土方。
也是大当家派给三当家的跟班兼监视。庄宁料想这肯定不是真名,上山落寇,多少掩饰自己来历。
三当家一手推开土方,叉着脚一个咕噜,差点摔了,紧紧抱着酒坛,口里还含糊不清叫嚷着什么。
“我,嗝!没。。嗝。。醉。。滚开,美嗝。。人。。。来。。。。喝~”
土方对着庄宁一笑,给了个“交给你了”的眼神,就走开了。
关上门,她很配合踢翻两张凳子,坐回床上,口里敷衍叫着:“三。。。当家。。。别。。别那么急。。。别撕。。啊啊啊啊。”
顺便把木枕丢向床尾,一脚踩在床尾的木梁上,咯叽~啊~咯叽啊的摇拽着床,不久就停了。
三当家抱酒坛,趺坐四方几案上,左嘴扬起,哼哼看戏,顷刻,床上单脚曲起的女子不动了。
他皱眉,小声咕噜问:“这就没了?”口气非常不满。
“完事了!”
她淡淡回应。
“时间这么短?”这很侮辱男人的好不好,他怒目上的两道粗眉皱起,滑稽搞笑得分分钟让人出戏。
“嗯。”庄宁又短短回他一个字。
不服气的三当家把酒坛放一旁,踱步靠近,在庄宁旁边站着。
“呸呸呸,我战斗力哪能那么差。”手肘碰碰一脸不在乎的庄宁。
“女侠,可否挪个位?”
庄宁有点莫名其妙望了他一眼,动了动,挪开位置。
只见他一臀重重落下,老旧的木床就出呃呃叽叽声,又开始摇拽不停,他现在状如小童,幼稚地挑挑又粗又直的浓眉,尽力摇摆着,响声大作。
这才很满意地问道:“那事,成没?”
稚子。。。庄宁在心里暗骂。
“成!”一个字回他。
“成!”回到半月前的溪旁冷夜,火光下,同一个字,同是这两张脸,达成了一笔交易。
“我若探知下批货何时出现,这事成之后,清白身家,官府凭证,不反悔?”
“不反悔。”三当家,豪气万丈答应。
“你是官府的人?要歼了这匪?”庄宁试探着问道,包着单薄的床单,拧着上水珠。
她再靠近一点烧得火旺的柴火,驱赶冷冽溪水沐净后,身体留下来的寒气。
三当家没有作答,看了她一会反问:“你在躲何人?”
何人?觅着火光深处,橘色火心显出一双狭长的阴鸷双目,目光射出暴戾寒光,血红地盯着弱小猎物般,狠毒的眼神渐渐如笼罩黑暗的鬼魅,就要一口尖牙把她撕碎。
那双天生阴狠的眼睛是藏在她内心里最深的恐惧,最深的恨。
“仇人。”庄宁冷冷回答。
“背上的伤是仇人所伤?”
搅动着火星,噼啪啪作响。
三当家想着,若是那道伤口是她仇人砍的,那武功对这个女人来说是没有反击之力的,所以换一个身份躲起来?
“不是,砍伤我的那厮,是任务要杀的那个富商得护卫。”
背部那伤触目惊心,险险避开,这时候说的像别人故事般轻。
“那厮阴险,躲在暗处,伺机而起,我被一起做任务的杀手算计,才受了那个护卫一刀。”
虽然被一起出任务的杀手算计,可最后去的杀手全灭了,那个目标逃走了,她没办法,也只能先逃走。
只要让他觉得自己死了,她才能有机会。。。。碎了他。
再黑煞这么多年,除了杀人,活命,什么都查不到,还有那个要杀她的杀手死前说的话……
让她不得不跳出来,慢慢想一下,再从新计划。
三当家手中搅动细枝,燃起火星,顺手把细枝丢进柴堆里,举起水囊把火灭了。
拍拍手,站起来:“回去吧!”
望了一眼抱着薄被缩成一团的黑影,觉得她可笑又可怜。
但是,这世间可怜可悲之人繁如细沙,飘渺虚虚,无处容身的,执念成魔的,佛能渡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