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人耳所能捕捉到最尖锐的声音。
往日只能在禅院家主身后看到的主母大人、跌跌撞撞冲了过来,发疯般尖叫着捶打着他。
她头发散乱,目光锐利如血,一把夺走了身前的黑发女孩,她抱着法子的时候那么温柔,但一回过头,脸上的表情凶厉得好似夜叉般若,全然不见了平日的温驯,看着甚尔的眼神像是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
仆人们闻讯赶来,很快,「炳」的人也赶到了,就连直毘人也带着刚从族学回来的直哉来到了后院。
禅院直毘人:“又是法子的事?”
他几乎是习以为常般抹了把脸,但看到出现在这里的甚尔,还是皱了皱眉,回头去问身边的随从,“甚一在哪里?”
——这是要他的哥哥去处理他了。
在这间宽阔、却狭窄的庭院,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进来,落在每一个人鄙夷的脸上,那种无聊的感觉又来了,禅院甚尔几乎想要拔腿就走,不然他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毁灭一切的心情……
禅院的咒术师们涌来,仿佛捉贼般将甚尔架住。
他握紧了拳头,嘴上流露出嘲讽的冷笑,但到底没有反抗。
从小就吃透了族人的毒打,黑发青年知道在力量强于一切时,最好的方法是养精蓄锐、按而不发。
捏紧拳头被压下去的最后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法子小姐。
穿着名贵刺绣和服的法子小姐。
永远只是微笑着的古怪的法子小姐。
害他被当作杀人犯的法子小姐。
无时无刻不被人簇拥着的法子小姐。
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她望着离自己几步远外的甚尔,没有任何征兆的,忽而哭啼起来。
“唔……啊……”
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隔着人群,她看向黑发青年的方向,手中还紧紧捏着自己的袖摆,大滴大滴的泪珠从那双湿漉漉的翠绿眼瞳中掉落而出,那张美丽的小脸顷刻被打湿。
无助地站在原地,她哭得肩膀起伏,胸腔震颤,绝望得像是初生的婴儿,只能通过哭泣来宣泄着自己的恐惧。
没有言语,只是宣泄般的哭泣着,即使喉咙都因此而沙哑。
就连哭,也很有法子小姐的特点啊。
在此之前,甚尔差点以为她是个哑巴。
这一次,黑发青年忽而无法再往前走了,无法再像从前那样,一无所知地离开了。
在女孩的哭声里,他站在原地,双腿如千斤重。
一瞬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冬夜,那间深深的院落,回到了那扇花鸟屏风前。
一屏之隔,在他身后,是古怪的、用自己的方式拒绝着所有人接近的法子小姐。
……
“啊!你这赔钱货哭什么哭!一天到晚像笨蛋一样,真是麻烦死了!”
就在这时,响起了少年变声期时独有的沙哑嗓音。
禅院甚尔回过头,看到了站在廊下的直哉。
黑发少年的表情写满了恶劣,正玩弄般拉扯着女孩长长的黑发。
“有你这种笨蛋妹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能不能少给哥哥添麻烦,给我安分一点啊!”
相比人高马壮、高她半个身的兄长,浑身缠满绷带的法子小姐弱不禁风,只能被他扯着左右摇晃。
“唔……”
像是被踩住尾巴的兔子,女孩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一丝吃疼的表情,却依旧不曾反抗地垂手在袖中。
她仅仅只是……仍然只是像失去重要之物般、像被全世界抛弃一般,望着甚尔的方向笨拙地哭泣着。
……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禅院甚尔动了。
他阴沉着脸,折身往回走去,一路上的所有咒术师都被那股凶悍的气息所震慑住,一动也都不能动。
直到甚尔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廊下,揪住黑发少年的衣领,高举起拳头——
往那张尽显人渣气息的脸上狠狠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