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凝眉看着楚明懿,宫变那夜,他守在玄武门外,是听见内宫传来时起彼伏的惨叫。
可李承嵇告诉他那都是因为里面的妃嫔宫人负隅抵抗,甚至要刺杀他,他不得已而处之。
他和李承嵇都是逼不得已而反,一路上二人曾说好祸不及百姓,绝不会屠戮无辜之人。
窗外的寒风又大了,寒风卷着雪吹来窗棂,吹灭了最后一支蜡烛。
厢房彻底暗下来,耳边只有簌簌的风声和二人的呼吸声。
楚明懿已经平静下来,她知道刚刚失控了,平复了几下呼吸继续说。
“或许在王爷和天下人心里,我享万民食碌,落得这个下场实在不算太无辜,那若是现在宫里那位,李承嵇走了我父皇的老路……”
“我亲手杀了他。”
萧衍几乎没有思考,脱口而出。
“可似乎现在李承嵇就已经把王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黑暗里萧衍看不清楚明懿的样子,可他似乎觉得楚明懿在笑。
萧衍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才进府不到三天,楚明懿的狐狸尾巴就已经露出来了。如同那年宫墙下,她把他的自尊按在地上摩擦,一样的恶劣。
“王爷同样没有退路了。”楚明懿的声音缓缓,似在蛊惑他。
“所以?”
楚明懿摸黑点燃了烛火,
烛火重新亮起,昏黄的光晕在楚明懿脸上摇曳。
萧衍倚着窗子看着她,楚明懿的面容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清晰,眉如远山含黛,眼若寒星映雪,唇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玄甲营并非有了虎符就能调动,还必须得是楚氏血脉。”
“若王爷与我同盟,待另一半虎符找到,玄甲军三万精锐,可助王爷,”楚明懿顿了顿,火花在眸中跳动,“清君侧。”
萧衍倒吸一口凉气,又很快冷静下来,他倒是没料到玄甲营竟有这么大的规模。
窗外风雪呼啸,卷着枯枝拍打窗棂,萧衍忽然低笑出声。
“楚明懿,你从一开始的俯首帖耳,一字一句说只为了活命,到现在的玄甲大军,你究竟还隐藏了什么秘密,有多少真心?”
楚明懿不闪不避,迎着他的目光轻声道。
“李承嵇在牢中百般盘问虎符的下落,我始终咬紧一概不知。三年前的《疏田赋》我见过,更知王爷是心系天下民生的人,所以愿意把这份投名状交给王爷你。”
楚明懿一字一句说的真切,萧衍却红了眼,这是她第一次提三年前,他的宏图大志都在三年前被击个粉碎。
萧衍盯着她看了许久。
“好,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他转身,嗓音冷冽。
“若让本王发现你有二心……”
楚明懿深深叩首,又用回了奴婢的自称。
“奴婢愿以性命作保。”
萧衍脚步微顿,终未再言,大步离去。
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楚明懿才缓缓直起身,眸底暗色翻涌。
转眼步入腊月,上京又落了几场雪,楚明懿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阿箐确实没说错,在萧衍的梧桐院的确没多少活干。
萧衍还保留着多年前寒窗求学的习惯,不习惯让人侍奉,楚明懿也最多给他沏杯茶罢了。
就连每月五日给宫里的传信楚明懿也开始伏在萧衍案前写了。
腊月的雪簌簌落着,梧桐院内静得只剩炭火偶尔的噼啪声。萧衍披着玄色大氅倚在案前,手中的狼毫笔尖墨已凝滞,却迟迟未落下一字。